孫旭敏捷地閃到一旁,拱手道“夏娘子不怪咱們兄弟打傷了你弟弟就好,什么謝不謝的,我不過是心里懊悔,想要彌補一二罷了。”
“我雖沒讀過什么書,但還是明白事理的,攔截官員車轎按律也是要受杖責的,這怪不得大人。若不是捕頭大人心善,舍弟怕早就一命嗚呼了。此時說什么都是空話,但是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一定報答大人。”
“咳,嫂少不得還要再打交道的,以后時間長著呢,都好說,好說”
孫旭差點兒說禿嚕嘴,好不容易遮過去,嚇得后背冷汗一層層地往外冒,也不敢再去偷看大哥的表情。
薛勇覺得自己身上又臟又臭,這幾日雖然有人關照能吃飽,但吃的也并不好,早就不耐煩了。
見他們還在沒完沒了地說話,他忍不住對夏月初道“我們身上連雇車的錢都沒有,咋回去要不先讓你爹娘借點兒”
夏月初氣得飛起一腳,踹在薛勇膝彎處。
薛勇毫無防備,被踹了個正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疼得抱著膝蓋直打滾兒。
夏月初冷著臉道“我弟能自己走著去府城,豁出命攔縣太爺的馬車,你是腿折了還是腰斷了讓你走回去屈著你了不愿意走就回牢里繼續住著”
孫旭被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偷偷咋舌。
嫂子這般厲害,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難怪連大哥這種冰山都淪陷了。
薛壯不用看都知道孫旭在想什么,給他一個趕緊滾蛋的眼神,迅速地把人打發走了。
時隔幾日再見到夏瑞軒的時候,夏月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饒是她在來的路上反復給自己做各種心理建設,卻還是瞬間崩潰地嚎啕大哭。
前幾天見面時,雖然愁容滿面,卻還是翩翩少年的模樣。
如今渾身纏著白色的綁帶,許多地方還有滲出的血水。
短短幾天的工夫,原本還帶著些嬰兒肥的臉頰瘦到凹陷,圓溜溜的大眼睛深深地眍進去,嘴唇毫無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額頭上也敷著藥和白布,從邊緣處隱約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
夏月初此時還有什么不明白。
夏洪慶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吳氏哭紅的雙眼,全都是因為這道傷痕。
按照大齊律例,但凡面上有胎記,傷疤亦或口斜眼歪,五官不端的人,均不可入仕為官。
馬鞭抽過的地方全都皮開肉綻,即便傷口愈合也少不得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所以,這一道傷痕,直接殘酷地斬斷夏瑞軒的科舉仕途之路。
夏洪慶原本將希望都寄托在小兒子身上,沒想到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是這件事,他還真沒辦法違心地說兒子做的不對。
若不是后果這樣慘烈,他甚至有點為兒子這般重情重義而驕傲。
但是想著兒子額頭的傷痕,還有身上深淺交錯的鞭痕
夏洪慶抱著頭蹲在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別說什么前途了,以后怕是連娶媳婦都要犯難。
薛壯被夏月初哭得心疼,少不得在打了人的孫旭頭上記了一筆。
“鞭傷看著嚇人其實都沒傷到筋骨,好生調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以后咱們多照顧瑞軒”
夏瑞軒被哭聲和說話聲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哭紅了雙眼的夏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