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
蒙毅雙手抱頭,躺在座椅上,“大王和太子,都是一路人。在利益面前,兩個人一定會攜手的。大王創建的秦國,難道除了這些年辛辛苦苦培養的太子之外,有更好的繼承人嗎?”
“單從這一點看,這兩個人就不會鬧得太僵。”
“再說了,大王的天下,不就是太子的天下。太子怎么可能故意去得罪大王嗎?這不合乎情理啊。”
蒙恬卻仍舊憂心忡忡。
“在這件事上,你太樂觀了。”
“一旦涉及權力,很多時候,身在高位的人那是身不由己的。在權力的漩渦之中,不是你想好好對待一個人,就能夠說到做到的。”
“若非如此,權力又豈會成為迷人的東西呢?”
蒙恬望著窗外的冷月,認真地說著,卻忽然間聽到蒙毅輕微的鼾聲。
蒙恬忍不住面孔抽搐。
“從小就坐沒坐相,睡沒睡樣。”蒙恬說歸說,還是給蒙毅蓋了被子。
這可是臘月的臨淄城啊。
一夜過去,窗外就是干枯梨樹落了白,千樹萬樹梨花開。
夜深人靜,片片鵝毛大雪像是氣勢洶涌的大軍,緊密地排布,一個挨著一個,迅速著陸尋找落腳點。
雅舍里,予月望著雪夜里院子里美好的景色,當然,油盞下,她的肌膚比雪還要白皙,在黑夜里泛著瑩白的光澤。
今晚的扶蘇,可謂興奮至極啊。
——
而另一邊,張蒼就沒這么激動過。
他一直都想完成上諫大王的愿望,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幫秦國的年輕人,他們此刻還沒有接受命運的磨礪。
年輕人的思維還是占據他們的頭腦。
做事只想著一時的快感、爽感。
他們并不顧及后果,又或者說,他們不懼怕后果。
就這樣,這份急報被四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往咸陽。
這時候,天寒地徹,騎馬的人很容易兩條腿給凍壞,所以腿腳、胳膊上都要綁上厚厚一層御寒的布,再套上皮靴。
這份信送到嬴政面前時,剛好快到他的生辰了。
不過嬴政很厭惡他的生日,自然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
所以他不過生日,但是每次到了正月的時候,他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
只是嬴政是一個不喜歡沉耽于舊事的人。
但是盡管他努力想忘卻舊事,每次正月一到,他都會想到自己名字的由來。
那個時候,還是在邯鄲城里。
他們母子兩個相依相偎,躲在母親親戚家的柴房里。
因為害怕被趙軍發現,所以只能如此,一旦露面,可能會連累親戚,自己的小命也很危險。
也是像最近的天氣一樣,邯鄲總是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
曾經年輕貌美的趙太后,解下自己的衣服,用身體給兒子取暖。
嬴政就問,“為什么我的名字叫政?”
“因為你生在政月,所以你父親叫你政。”
“父親什么時候會來接我們?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回來報仇。”
年輕的趙太后只是輕輕笑笑,隨即臉上浮現落寞之色。
在一個法定為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時代,一個地位尊貴、有了權力的男人,他離開自己的妻子長達三五年,這個妻子是有多么的愚蠢,會認為他會每天擔心自己的安危,著急想要把自己接回去呢。
自然是早就拋在腦后了。
當時的趙姬,初次做了母親,只想好好保護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