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羽保持著半躺的姿勢在空中向后飛著。起先還能看到甲板上的那個人
影,但很快,整個鬼影艦已變成漫天飛雪中的一個小點。她像是突然醒過來,一個激靈躍起,朝鬼影艦離開的方向追去。
在過去的這些年里,她始終認為一個人能做的最蠢的事情就是毫無意義地去赴死,她是永遠也不會這么干的。她現在趕回去,除了多死一個人之外對事態沒有任何幫助。然而命運想要教會人的東西,不到那一刻是無法提前預知的。死亡無疑是最具毀滅性的事件,但生,卻不等同于活著。
她用上了十成的勁力去追趕。近些了,但要想在短時間內追上是不可能的。他應當能感知到她的行動,船卻沒有減速。怎么辦她搜索枯腸,已經用上靈寶心法了,還能怎么加速想起老君那本咒語書中有個“棉花咒”。手握棉花,心中默念這個咒,就可以變得如棉花一樣輕。那再使出同樣的勁力,是不是就能加快速度只是半空中去哪里弄棉花呢
對了,不是剛剛穿了件棉大衣嗎她撕開胸前的布面,抽了些棉花出來握在手心。只念了一遍咒語,果然變得身輕如燕、不,身輕如棉,轉眼間便追上了鬼影艦。
她爬上甲板,進了艦橋,嬉皮笑臉地走到他一側。見他滿面怒容地望著前方,不敢靠他太近。她高興是因為又學到了有用的法術,雖然這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朝聞道,夕死可矣啊,嘿嘿。
“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真是沒心沒肺,”她聽他說道。隨即便察覺到他的一只手臂朝她這邊伸過來,將她攬到懷里。她閉上眼睛,頭枕著他的胸膛。
前方的導彈已經沒有多遠了,現在連她都能感知得到,心頭卻異常地平靜和喜悅。只活了短短二十幾年,但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不該經歷的別人一輩子都碰不上的她也經歷了。這么樣結束挺好的。
愿意誰也管不著
“等等。”
錚引周身一顫。她抬頭,見他原本握著船舵的另只手松開,伸臂向著前方一指。掌心處射出一道強光,便是無所有處天的探照燈也沒有這么明亮。隨即他像是受到了一股迎面襲來的力量,雙腳嗤嗤地擦著地面,帶著她向后快速滑去。
砰地一聲,二人后背撞上后方的墻壁,但他依然抬著手臂,掌中亮光不減。魅羽將靈識拋出,驚訝地發現前方的導彈正在減速。錚引手中的強光似乎在不斷沖擊著導彈,使之越飛越慢。
這是怎么回事啊她暗自詫異。難道這也與之前鷹裘給他輸送內力、喚醒了曜武智的阿賴耶識有關曜武智菩薩自小無師自通,據說修為極高。錚引從九歲起帶著曜武智的阿賴耶識,很可能也繼承了他別的神通,只不過一直在體內潛伏著。
然而此刻她身邊的這個人究竟是錚引還是曜武智她不確定了,訕訕地將自己從他身邊挪開,站到一旁。前方不遠處,導彈已靜止不動了。錚引放下手臂,將船停住,便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魅羽這回總算松了口氣。俯身摸摸他,雖然渾身冰涼,但應當不會有性命之憂。她將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中,自己操縱著飛船朝前庭地飛去。快到時又意識到還沒學會降落,若是連人帶船一同撞向地面就不好了。
于是停了船,把錚引背到背上,邊向外走邊沖他說“咱先說下啊,我現在背的是錚引,可不是什么曜武智、耀武揚威誰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之前害死陌巖那筆賬還沒跟你算呢,還賴上了”
前庭地的夜空冷得如冰窖一般。魅羽背著錚引,迎著刺骨的寒風朝基地飛去,一邊上牙撞下牙一邊念叨著“我不怕冷,我自
帶火爐。我不怕冷,我自帶火爐”
這時早該是第二天上午了,天上還是一絲光都沒有。下方的世界看不清楚,但從遍地的火光判斷也知道是一片狼藉。有山火,有民舍被燒著的火,有取暖用的篝火。火并不可怕,怕的是到了無木可燒的那一天。沒有陽光,萬物便會停止生長,糧食吃完了吃樹皮,樹皮吃完了人吃人。當然在那之前,至少會有一半的人因為絕望和抑郁而瘋掉或者自殺。
回到基地先喚軍醫來查看錚引的情況。鷹裘還沒有歸來,估計還在神殿中掌舵。魅羽派了一個小隊,帶上食物去替換鷹裘。同時又問有沒有找到九叔,被告知毫無音訊。唉,那看來九叔是不在前庭地了。至于他化天的盟軍,已趕在天洞斷掉前全部撤離。
“很好啊,”魅羽說,“越少吃飯的嘴越好。去把他們沒帶走的食物、棉衣、取暖裝置統統搬來。一半留在軍中,一半發給民眾。要是還有飛船,等木柴不夠用了就拿來劈了燒火。”
隨后又吩咐,在基地最高的瞭望臺上點一支常明大火炬,作為前庭地的精神象征。
“長官,”于副官抬頭望著半空中的大火炬,問,“不如給起個名字,大家也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