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給你看樣東西,”隴艮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小拇指般大小的紙卷。陌巖接過打開,見里面用鉛筆畫著只小屋,屋里寫著一個甲骨文的“鳥”字。
“你哪兒弄來的?”這顯然是小羽留下的,“鳥”的甲骨文寫法是她在他的第一堂課上學到的。
“在她家門口那棵桃樹上,有個小洞,丫頭塞進去的。”
陌巖心中一片激蕩。畫的是小鳥的家,小鳥還會再回那個家嗎?
他將紙條卷好,收入懷中,瞥見桌上那袋牛肉干,說:“還是送給于老師吧。她最近鬧離婚,兩個孩子怪可憐的。”
站起身,將行李背到肩上。走到門口的時候,沒立刻開門,也沒回頭。“我要是……真的回不來了,你幫我照看小羽。”
“她很快就會忘記你的啦,”隴艮臉上又回復了雞賊的神色,“她還這么小,長大后哪還會記得一個只教過她幾個月語文的小學老師?”
陌巖知道隴艮在刺激他。換成別人可能會說:“忘了我更好。”這話他說不出來。他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把愛人拱手讓人也不是他的風格。更不要提什么“祝她和別人幸福”之類的扭曲的玩意兒。
“我會回來,”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
在他出院門時,聽到隴艮在屋里咯咯地笑。
衛國順去學校給小羽報課后興趣班的時候,因為已到學期末,只剩武術班和舞蹈班還有空位。國順考慮了一下。篦理縣小學教導主任曾告訴過他,小羽在沒受過正規武術訓練的情況下,便能打敗騰飛武術隊的高年級學生。那將來還真指望她做女俠懲奸除惡不成?這么粉白粉嫩的一個女孩子,還是報舞蹈班吧。
已近學期末,小羽進舞蹈班時,大家正在準備年度匯演。本來就入門晚,再加上年紀小、個子矮,被安排到群演后排末尾的位置。然而只用了兩堂課,小羽的天賦就被舞蹈老師注意到了。
要知道,輪回轉世中記憶和知識固然帶不走,有很多技能卻是可以隔世相傳的。就像歷史上的不少音樂家,似乎有娘胎里帶來的音樂天賦。幼年成名的作家被稱作文曲星下凡。所謂“書到今生讀已遲”,這并不是說上輩子讀過的書,這輩子還能記得起內容。說的是書對人智慧的啟發,并不局限于某一世。
修行當然更是如此了。凡人大部分都無法在一世之內開悟,如果每轉一次世都清零,那還有什么得道的盼頭?“慧根”,指的便是上一世、上多少世修為的積累。
總之,有運動天賦的小羽并不知道,自己前世乃是九天之上的紅衣仙女。不僅傳統舞蹈登峰造極,現代舞、街舞,都是信手拈來,曾即興創作過僵尸娃娃和芯片娃娃等前衛表演形式。
這次參演的采蓮舞中,小羽一身翠綠的綢緞褲褂,腳蹬粉紅鞋。在做“荷塘聽雨”的動作時,右腿朝斜后方上弓,左手翹在臉側做傾聽狀,面部表情傳神又俏皮,身體的每個部位擺放比舞蹈老師的示范動作還要巧妙,拍下照來簡直可以印到教科書上去。相比之下,周圍比她更為成熟纖細的女孩子們倒成了身板僵硬、表情木訥的伴舞。
把個舞蹈老師喜得!干脆將她從后排調至前排,再從一側換到中央領舞。
不料幾天后,有位學生家長來觀摩。這位夫人可不是普通人,乃是省教育廳廳長的小姨子。就一個寶貝女兒,叫恬恬。無論同誰說話,夫人張嘴都是俺家恬恬怎樣、俺家恬恬怎樣。
本來這次的表演,這個叫恬恬的女孩是領舞。現在不僅被小羽擠到一旁,用恬恬媽的話來說,“表演天賦都給人壓制下去了”,“有些天煞孤星,容不下別人”,“惡性競爭模式的弊端……”。最后是舞蹈老師和校長一起,陪在身邊好話說盡,并答應將小羽踢出舞蹈隊,才安撫了這位貴婦。
小羽年紀小,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忽然被告知不必再去舞蹈班了,學校將父親交上來的錢全數退回。這下不僅是放學后在家里鬧,連白天的課都不愛去上。每天早晨被父親從被窩里拎出來,哭哭嚷嚷地拖進教室。
“這可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急得半夜連覺都睡不著的阿珍說,“而且眼瞅就要放暑假了,讓我每天在家和她這么耗著,真要了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