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遠用手指撥弄著寫滿娟秀毛筆字的兩頁和解書。他知道現如今很多世界都用電子方式通信了,紙質信也是打印機打出來的。然而對方為了投其所好居然不怕麻煩地找人寫了毛筆字。
“現在才想到要和解,晚不晚了些?”兮遠從齒縫里吐出這句話后,透過鏡片望向書房中的一團暗影。
御書房里的家具與陳設自然是古典到極致。不說別的,腳下三十多平米的地板是一整片大樹的橫截面,從地板中央起還能看到一圈圈的年輪,試問除了玉帝,誰能有這種實力?此樹來自隱藏于西蓬浮國流放地中的巨型森林,當年陌巖和小魅羽等人便是在那兒尋到靈寶天尊的私生子纮霽,兮遠也是以次作為籌碼登上了玉帝的寶座。
兮遠伸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接著道:“這幾年累積下來,六道中僅三十三個天界出生的男娃就比女娃數量多了20億,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按說像兮遠這樣寬袍長發裝束的舊式修仙者戴眼鏡應該會比較怪異,然而自從靈寶天尊留寸頭以后,仙界里也見怪不怪了。
暗影中的虛空似乎震顫了一下,一個油滑的聲音說道:“陛下,沒那么嚴重吧?您的數字夸張了,對不對?況且,該計劃在去年已終止。”
暗影中空無一物,至少對沒戴這種特殊眼鏡的人來說是如此。聲音原本就是空氣振動產生的,并不需要真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注意你說話的口氣,”兮遠盯著暗影,目光中并沒有威脅之意——對方還不配。伸手將和解書隨意推到桌子一角,同其他奏折擠在一起,仿佛在幕后寫這封信的那個人也只是他的下屬。
“我的條件已經很明確,你們主動切斷與六道各個世界相聯的所有天脈。從今往后,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
暗影處傳來的聲音恭敬但寸步不讓,“陛下,關于您這個提議,老大已經回復過了,絕無可能。”
要問暗影使者口中的“老大”究竟是誰?老大就是老大,那就是他或者她,在暗世界里如此,整個宇宙中也是說一不二。相比之下,再尊貴的帝號聽起來都要遜色。
“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談的?”兮遠云淡風輕地說,“我只想提醒你們老大一句,我的條件是有期限的。就三年吧,足夠你們將分散于六道中的勢力軟撤離,善后工作由我來做。天脈嘛,我的人也可以幫你們處理。三年期滿要是不能還我們一個清靜,可就不是‘各過各的’那么簡單了。到時我也許會將這間書房搬去你們老大家里,請他管吃管住,你覺得怎么樣?”
“陛下請寬心,您的話我一定帶到。”
暗影隨著守在門外的天神一同離開后,書房里也跟著亮堂起來。兮遠扯下眼鏡摔到桌上,雖說只有戴著眼鏡才能看清暗世界的物和人,玉清宮可不是邪祟隨便進得來的,無論邪祟的產生是通過法術還是高科技——事實上這兩者的差別又在哪里呢?你認為是平行的兩條路,只不過是你走得還不夠遠,沒看到交叉的所在。
按照日程表,下一個來面圣的是寅時官。等候的空檔這位六道至尊愣愣地盯著他書桌上的一只懷抱鯉魚的瓷娃娃,神色逐漸緩和。末了,嘴角抿出一抹慈愛的笑,像長輩憶起與愛子有關的一些陳年往事。
“陛下,”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書房門外,那身祥云瑞彩官袍比書桌后坐著的黑布袍要氣派得多,卻沒有黑布袍那份威嚴。要知威嚴固然與一個人的身份地位有關,可并不全是別人給的。心智高遠、力量強大、言出必踐的人自帶威嚴。
兮遠收斂笑容,望著正邁進門檻的寅時官問:“都打聽好了?”
寅時官將門在身后關好后,躬身行了個禮,才說:“稟陛下,大小姐一切安好。同班同學也都做過背景調查,都是顯貴人家品性良好的孩子,沒發現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