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和陌巖在白鵝甸那大半年住的是老平房,當中的客廳還算寬敞,兩側的臥室小得堪堪放下張床,陌巖那間能再勉強塞張床頭幾。有時小羽晚上有事去他屋里找他,他就是像現在這樣在臺燈下看書。柔和的黃光勾勒著他鼻子和嘴唇的輪廓,書頁在燈光和目光的雙重照射下顯得格外靜謐。那時的她都有些什么問題呢?
“陌老師,有只心術不正的壁虎在我床底下不出來。我想用水槍把它滋出來,槍壞了你能不能給我修?”
或者是,“為什么章魚打不過吸血鬼烏賊?章魚有八條腿,還有大眼睛。不是說章魚是外星來的嗎?”
而無論多無聊的問題總能得到認真解答。小羽心知即便自己將來有了孩子,也不會有如此耐心。
“那支水槍我修不好,過幾天去買支新的行嗎?你的電動拖拉機不是很吵嗎?擱床底下跑,過會兒準能把壁虎趕出來。”
“因為吸血鬼烏賊其實不是烏賊,也是章魚的一種,只不過八條腿被蹼狀物連在了一起,像只傘。每條腿的內部有尖刺,可以用傘把獵物包裹起來再吃掉。”
為什么陌巖不再來找她了?他倆曾有過那么多美好的回憶。又或者正是因為這些童年回憶的存在,才讓他無法面對長大后的她?
此刻,捧著書坐在油燈前讀的姚誠也有著類似的輪廓與靜謐。反了,小羽心說,本應是佛陀陌巖借著油燈讀書,姚誠在電燈下讀書。這個世界有點錯亂。
“你怎么還沒睡?”姚誠側頭朝她這邊望過來,臉上帶著微笑和幾個世紀的耐心。
小羽心中一動,“我想好了,”她面無表情地說,“我決定嫁給常澤。”
“什么?”姚誠手中的書在空中連翻兩個跟頭,落下時差點將油燈打翻,還好被他扶住。
絕對不是佛陀,小羽在心里嘆息,連個普通修道者的定力都沒有。現在要確認的是——姚誠是不是那位“二師兄”。
小羽進屋后將門在身后關好,走到房間中央,指著地面的一塊磚頭說:“你站到這里,不許動。”
姚誠一臉迷惘地走過來,站到指定的地方。“干什么?”
“把手放到兩邊,不許動。”
她把他的雙手按到大腿兩側,先打量他的身材。這么修長筆挺不像豬啊?是啦,姚誠平日只吃素食,且吃得還不如她一個小姑娘多,根本不像正在長身體的男孩子應有的胃口。鬧了半天是“易胖型體質”,要是放開了吃恐怕立刻就被打回原形,是吧?嘿嘿。
隨后開始研究他上衣的紐扣。傍晚那套長袍已被換下,現在穿的是種質地特別綿軟的襯衣,高檔貨,有著不細看無法辨別的淡褐色花紋,同陌巖常穿的粗布鄉村教師服不是一樣的風格。紐扣小得比綠豆大不了多少。她把手指伸進他的第二粒和第三粒紐扣間,摳開一個洞,露出一塊胸部的皮膚。再把鼻子湊過去,使勁地吸了一口氣……
咦,沒有什么豬味呀?小羽是鄉下娃,豬的體味她還不熟悉嗎?且公豬比母豬還要臭一些。可姚誠聞起來不臭,還挺好聞,是她長這么大沒有聞到過的一種氣息。
“你在做什么?”他輕聲問,“為什么要聞我?”
她抬起頭,見他的臉被昏暗的油燈照著,眼鼻處似乎浮著一朵紅暈。片刻前用來讀書的那對清澈的目光敷在她的臉上,變得迷蒙起來。
“你離我這么近,”他嘴里說著,似乎還嫌不夠近,又朝她靠過來幾寸,“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她瞪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問,“你打不過我,也不稀罕我的錢,為什么要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