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沒跟你待夠啊!”想到下次再來這里旅游時,此間禪院便和東邊那家一樣空空蕩蕩,小羽的眼眶便刺痛起來。她求救地望向姚誠,希望他也能幫自己勸勸景蕭。
姚誠一反常態地沒聽她的話,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問景蕭:“爺爺可是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景蕭與姚誠對視,口中卻在問小羽:“丫頭,你也是學佛修道之人。在你看來,佛門到底是要人做什么的?”
要是換個時候,小羽又不知該怎么耍嘴皮子了。此刻她猜想景蕭的問題定有深意,便也認真思索起來。她自己的佛學修為大部分來自隴艮,好在天性聰穎,反應快,尤其擅長舉一反三。當下拿桌上的濕手巾擦干小油嘴,站起身來在禪房里走了一圈。
“自古以來,多數民眾認為佛教是門宗教,一些內行將之歸為哲學。當代也有些學者認為在世界觀和生命觀上,佛學與科學是殊途同歸的。我么……”小羽止住腳步,便是平日膽大包天慣了,
“在我看來,學佛無異于參與了一場戰爭。”
從桌邊兩個男人的反應判斷,小羽知道他們認可自己的說法。她也是在這兩天來龍螈寺的路上才有了這么個模糊的概念。
“佛典中說,眾生于無始劫前便已成佛,只因迷失了自性、以假當真,才墮入六道這個機制中,輪回不息。可能有人要問,既然都是圓滿智慧的佛,為什么會迷失自性呢?也許是無聊了,又或者被逼的。我所關心的是——誰造的六道這個機制?”
小羽這個問題是沖著兩個男人問的,那倆人只是用明亮的目光回望著她,沒人回答,可小羽直覺他們知道答案。先頭幾年和陌巖作對的加藤、無澗那些壞蛋們,是不是就同六道創始人有關?
“所謂四大皆空,”小羽有了底氣后,坐回桌邊接著說,“空,并非什么都沒有,是指本性是虛假的。前天在藍菁寺的時候我曾用電腦游戲來打比方。游戲中的虛擬世界固然不是真實的,可給你一張空盤你也沒法玩,是吧?‘萬法唯識所現’,哪怕只有一個人在玩、用這一個人的識去感知,這個虛擬世界就生成了。修行者們看似悲觀厭世,實則卻是最積極好斗的一群人。因為他們的目標是徹底跳離六道這個機制,不再受因果輪回的約束,得大自由大解脫,多么狂妄的一群人啊!”
想來釋迦牟尼,也就是她的隴艮師伯,曾在兩千年前說過:“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句話并非將自己封神,讓世人都來膜拜他。想要表達的是不受欺騙、不被愚弄,活著就要做自己命運的主宰這么一種精神。
景蕭聽到這里,贊許地點頭,“那么小丫頭認為,怎樣才能打贏這場戰爭呢?”
“嗯,首先當然還是要修行啊!咱們不說游戲了,拿做夢來打比方。夢里你再怎么扛著機槍突突突,也不可能打贏夢外的人。所以先要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并找出使自己醒來的方法。無論大乘小乘,都是在教醒來的方法對吧?只不過若是能行大乘菩薩道,幫助所有還陷在夢里的人一一轉醒,這場戰爭就算初戰告捷了。要問那之后怎么樣,我、我就不清楚了,我自己還沒到那個境界。”
小羽說到后來噘起嘴,像個被考問高年級知識的低年級學生。
景蕭站起身,走到書櫥前取出一本灰皮書。線裝的,但比常見的線裝書要大,有小羽世界里雜志或圖畫書那般大小,走過來交到她手中。
小羽打開來看,確實有不少圖片,下方有少許注釋。有的畫的是一整個人,有的畫的只是一雙手,十指捏成各種形狀。她記得佛堂里有不少佛菩薩的手也是擺成類似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