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小羽一人施展出來,雖未能將黑暗從周遭完全清除,她和筑山二人身邊好歹掃出一團空白,足夠他拿著手電照明看書的了。
哦,原來是源濟叔送給他的那本咒語書,每個字下方還標著筆畫數。小羽拿回電筒幫他照著,筑山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算盤。不知是什么奇怪的棕黑色木頭做成,共有5根檔,每只檔上穿著一只珠子,木框上刻滿彎彎曲曲的小字。隨后見他左手指著咒語書中的一條,一個字一個字地碾過去。右手噼噼啪啪地撥打算盤。
小羽記得那天筑山曾對源濟叔說過,這些咒語的秘密在于筆畫數的二進制表達。因為如果——不是如果,事實就是這個樣子的——這個世界的運行依靠一臺超級計算機,它的編碼自然是二進制。二進制向來被認為最普遍、最完美的邏輯語言。甚至有種說法,“世界上只有10種人,懂二進制的和不懂二進制的。”什么意思呢?這里的10可不是十啊,是二進制里的二。
所以筑山拿二進制來“念咒”算是觸摸到了世界的本源,不需要他自己有深厚的內力。小羽猜,算盤里的5顆珠子被撥上去的代表1,打下來的代表0。漢字的筆畫基本不會超過30,1111131,所以5顆珠子足夠用了。只不過眼睛里看到的是十進制筆畫數,腦子能立刻算出二進制表達,已經可以配得上“數神”這個稱號。
“喂,數神,你敲的咒語管什么用?”小羽問。
“什么神?”筑山嘴里含糊地問,右手忽然從算盤上移開。但聽噗噗幾聲,整片樹林里的黑霧被一掃而光,卻沒有呈現出小羽預期的景象。空間在忽閃著,簡直晃人眼,使勁兒看能發現當中疾速穿插著的人和物。顯然,這是在讓時光倒流,重現過去的景象,忽明忽暗是白天黑夜在交替。
大約過了六七分鐘影像才安定下來。周圍哪還有什么樹林?二人坐的地方是個施工現場,頭戴黃色安全帽、身穿藍色制服的工人們應當是剛吃過午飯,正一個個手握水瓶走回工地勞作。這是一個酷熱的夏日午后,藍天不像寶石,像塊人造的玻璃。寶石總有雜色,玻璃則純凈通透得能讓15億公里之外的太陽將鐵路工人們烤成肉干。
“這是三十二年前的事,”筑山在她耳邊說。
小羽正要反問,卻見北方天空之下現出一片墨黑的云團。黑云正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飄過來,是哪位大神良心發現,送片云彩過來給工人們遮陽用的嗎?
這時一部分工人也發現了異常,停下手中的活兒,抬頭觀望。云團中有東西在蠕動。龍嗎?不,龍應當是管子的形狀,最多長兩只翅膀。這是……一只手,暗灰膚色的手,指尖留著細長的黑指甲,正從云層中朝著地面伸下來。工人們害怕了,扔掉手中的工具四散而逃。小羽明知這一切都是回放過去的影像,依舊忍不住要站起身保護大家,卻不知為何站不起來。
大手拍了下來。轟!地面猛地一陣,但小羽的腳和屁股并未離地。手再抬起時,那七八個被拍中的工人均以怪異的姿態被嵌進土地里。
手眼看又要拍下去了,身邊的筑山拿起算盤啪啪搖了幾下。幻象消失,小羽和他回到樹林中。
“怎么了?”她問。
“屁股被粘住了。”
小羽這才意識到,不光屁股,她和筑山的腳底生出一條條樹根一樣的東西,已扎根在泥土里。這她倒不擔心,一身的本事還對付不了幾條樹根?
然而這只是前奏。腳和屁股上的樹根又開始逆向生長——不是離開了土地,是她腳底和屁股上的皮肉在“樹化”。皮膚變成結痂般的木栓層,再往里是周皮、韌皮。邊材取代了肉,骨頭變為心材。就這樣迅速蔓延到她的胸腔和頭部,最后連眼睛都已木化,什么都看不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