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沒算工廠中有多少居民,五千?六千?還是更多?因此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死在我手上。
我不想把這些細節告訴劍盾會,也不想告訴黑棺,上次巴提克斯的事,我仍記得,他們為一個子虛烏有的暴行歡呼雀躍,這一次,他們也會為這次屠殺而歡慶,最糟糕的情況下,或許會有一個紀念日,紀念這一次大捷,紀念這一次屠殺。
瘋網中,深刻入骨的憂郁感刺入我靈魂,我仿佛被關押在黑暗、寒冷的城堡中,親眼見證著無數人因為我的錯誤而慘死,其中有孩子、老人、婦女以及撕心裂肺的丈夫。
圣徒消散后,我被這沉重感壓得氣喘吁吁,精神幾近崩潰,那些細小的愧疚之情被無限放大,變得難以承受,瘋網變成無數利爪,無數口舌,無數眼睛。
利爪撕扯著我的肌膚,口舌用最惡毒的語言諷刺我,眼睛最為可怖,用冰冷的視線摧殘著我的心,我的意志。
瘋網覺得我不夠瘋,他們想逼瘋我?又或者這本就是使用瘋網的代價。
我罵道:“去你馬的,休想!”
我想要靠近人群,向他們傾訴,求他們用微弱卻溫暖的靈魂之火拯救我,可轉眼間,我又無法忍耐靠近任何人。我想一個人靜靜待著,遠離這些強迫我成為劊子手的、虛偽、麻木、眾多、可惡的家伙。
瘋網如巨浪,這巨浪中又有火,有刺,有風暴,有毀滅,它讓我飛上高空,又急速墜落,讓我一次次魂飛魄散,最終幾近麻木。
我又罵:“老子草了你們的祖宗!老子絕不會發瘋!”
阿納托利說:“逼瘋你?不,這只是圣徒曾經走過的路。”
“奶奶的,如果他曾經走過,不應該再讓我走一次,他不就是老子嗎?”
阿納托利:“我們在保護你的精神,否則你早已崩潰,我們需要你替我們行走于現實中。”
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臟話剛到嘴邊,又不得不縮了回去,我媚笑道:“真的,那...可不知該如何感謝了。”
安納托里指著瘋網議會,說:“該感謝的人是我們。”
我看見那個吞噬老人了,他在吞噬死難者的靈魂,他用恐懼與不安作為佐料,用臨死前的絕望作為甜點。死者的靈魂被路西法的神器一同摧毀,因為路西法絕不容許死者繼續崇拜此間的惡魔,然而總有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成了吞噬老人的大餐,他——他們——借此壯大瘋網。
是我造成的,是我殺人全家,滅人滿門,連他們的靈魂都不放過。
他馬的,他馬的,他馬的!
空間在崩潰,裂隙在合攏,我奮力沖出了裂隙,沖出了精神的虛空。
.....
夢境輪轉。
有個人看著我們的大軍拉拉扯扯,拖拖拽拽地撤離。
他留著一頭披肩的金色長發,穿著血紅色的長袍,臉頰消瘦而蒼白,雙眼空洞,眼眸血紅,他像是一個驍勇善戰、崇高神圣的天使,卻墮落得比任何人都深,任何人都凄慘。
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