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極其微弱、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痛苦和哀求的呼喚,如同游絲般傳入沈歌的耳中。
這聲音微弱得幾乎被心臟的搏動聲和血管的吮吸聲淹沒,但沈歌強大的感知力瞬間將其捕捉。
他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如鷹隼,循聲鎖定。
聲音的來源,是距離巨大心臟不遠處,一坨比其他“養分包”都要龐大、纏繞得格外緊密的暗紅血管團。
這“坨”血團與其他被單獨穿刺纏繞的受害者不同,這團血管包裹纏繞的,赫然是兩個人。
左邊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身體大半部分已經被吸食殆盡,只剩下干癟的皮囊松松垮垮地掛在骨架上,腦袋無力地垂落,早已沒了氣息。
但他那僅存的、肌肉虬結的手臂,卻以一種幾乎要嵌入骨頭的力量,死死地環抱著右邊的人。
右邊是一個長發女人,她的狀態同樣凄慘,身體多處被血管刺穿,干癟凹陷,生命之火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她慘白的臉上布滿了痛苦和淚痕,但那雙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睛,卻死死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看向她和男人緊緊環抱的中間位置。
在他們兩人用血肉之軀、用生命筑成的狹小“堡壘”中間,一個穿著粉色連體嬰兒服、大約只有兩歲大的小女孩,正閉著眼睛,昏迷不醒。
小女孩的臉蛋上還帶著嬰兒肥,此刻卻蒼白如紙,呼吸微弱。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貪婪的血管觸手,竟然沒有一根直接刺入她的身體。是她的父母,用自己寬厚的背脊和胸膛,承受了所有致命的穿刺。
他們用最后的生命和意志,扭曲著身體,構筑了一個以血肉為墻、以脊梁為梁的庇護所,硬生生在惡魔的利齒下,為自己的孩子搶出了一線生機。
女人似乎感應到了沈歌的目光,那即將熄滅的眼眸中爆發出最后一絲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她用盡全身力氣,嘴唇翕動著,卻再也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有口型在無聲地哀求:
“救……她……”
這一幕,如同最沉重的巨錘,狠狠砸在沈歌冰冷的心房之上。
他不是沒有見過犧牲,不是沒有見過人性在絕境中的閃光。但如此純粹、如此決絕、在自身被惡魔吞噬的極度痛苦中,依然將最后一絲生之希望留給幼崽的父母之愛……依舊讓他的靈魂為之震顫。
摧毀心臟,勢在必行!
但這一擊下去,空間塌陷所爆發的沖擊波,足以將這片區域徹底湮滅,那個被父母用生命守護的小女孩,絕無幸存的可能。
就算沈歌采用以往帶個拖油瓶的方式,讓小七同學通過副甲保護那個小孩,但兩歲的女童和成年人身體的強度,顯然不可相提并論。
而眼下沈歌除了摧毀心臟,還要深入這處剛形成不久的多重詭空間,找到破解的辦法,帶上女童顯然也十分危險。
至于像解決詭異那般直接扔進詭空間,那和直接殺了她沒區別。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心臟沉重地搏動著,血管貪婪地吮吸著,女人的生命之火在哀求中搖曳欲熄。沈歌眼中冰冷與灼熱的火焰激烈交織,理智告訴他,為了榕市千萬生靈,為了阻止“鴉”的滅城計劃,必須立刻摧毀核心,犧牲……在所難免!
但看著那對父母以生命筑成的堡壘,看著那蜷縮在堡壘中央、如同易碎瓷器般的小小生命,沈歌走到那女人跟前,彎腰將女童抱了起來。
“我會帶她出去,并為她找一個好人家。”
“謝,謝。”短短兩個字,似乎用盡了女人所有的力氣,她緩緩地閉上了眼,腦袋毫無牽掛的垂了下去。
“小七同學,計算最優路徑,給我一個方案,爭取在摧毀核心的同時,將這孩子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