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在進行每日的‘祝禱’。”
老人臉上也露出了虔誠的神色,他佝僂的身體微微躬下,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是她的歌聲,庇護著我們,讓我們不至于在睡神的夢囈中徹底迷失。年輕人,如果你們真的想得到補給,想知道這片大海的秘密,就去‘深處’吧。帶著你們的敬意,去覲見‘先知’。她會決定,你們是成為我們的同伴,還是成為苔蘚的肥料。”
說完,老人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地轉身,蹣跚地走回了自己的骨屋之中,仿佛在躲避那“圣歌”的正面“洗禮”。
沈歌站在原地,看著龜殼深處那片被微光籠罩的區域,聽著那陣在空氣中回蕩的、非人的“圣歌”,目光沉了下去。
這個所謂的“聚落”,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一個瘋狂混亂的外圍,和一個秩序井然的“深處”。
一群在瘋癲邊緣掙扎的“外民”,和一個能用歌聲“控制”所有人的、神秘的“先知”。
這里,究竟是幸存者的最后避難所,還是另一個……偽裝得更好的,絕望囚籠?
“圣歌”持續了約莫一刻鐘,才漸漸平息。
當最后一個音節消散在空氣中時,整個龜背上的那種詭異的“秩序感”也隨之褪去。沈歌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種籠罩一切的精神力網絡緩緩地縮回了“深處”。
一些原本匍匐在地、面露虔誠的“外民”緩緩地站起身,他們的神情恢復了之前的麻木與混亂,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短暫的夢境。
有人繼續處理著手中的怪魚,有人則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棚屋,整個外圍區域再次回歸到那種死氣沉沉、毫無生機的狀態。
“我們……真的要去嗎?”艾莉有些不安地問道。那個“先知”和她的歌聲,讓她感到一種發自內腑的抗拒和恐懼。
“我們沒有選擇。”
沈歌的聲音很平靜:“按照霧區的情況,我們要做好被長期困在這里面的準備。我們需要大量的資源,需要不會讓我們變異的食物,更需要情報。在這里,那個‘先知’是所有情報的唯一源頭。”
最關鍵的是,沈歌對老人提到的“追獵者”,以及巨龜尸骸為何能成為“庇護所”的秘密,有著極大的興趣。這些信息,關系到他們未來能否在這片瘋狂的大海中生存下去。
更何況“方舟”現在被海底詭異的觸手絲線纏繞,就算沈歌想要立即離開這個地方也做不到。
“凱爾,羅卡,你們留下。”沈歌做出了安排:“守住繩索,保護‘一號方舟’。如果情況不對,我會發出信號,你們立刻帶莫雅撤離。記住,船,是我們的根本。”
接著,他看向阿萊:“你和艾莉跟我去。你們的直覺比他們更敏銳,能幫我觀察到一些我可能忽略的東西。”
這個安排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阿萊聞言,堅定地點了點頭。
五人小隊重新分配,沈歌帶著阿萊和艾莉,朝著龜殼中央那道高聳的背脊走去。
通往“深處”的路,并不難找。
一條明顯經過人工修整的、由碎骨和曬干的海藻鋪成的小徑,在崎嶇的龜殼表面蜿蜒向上。
越是往里走,周圍的環境就越是“干凈”。
那些隨意丟棄的怪魚骨骸和破爛的雜物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懸掛在骨架上的、發出幽幽熒光的奇特水母干,將道路照亮。
空氣中那股代表著瘋狂與混亂的詭能波動,也變得越來越稀薄。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深處”與外圍那片瘋癲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但這種“正常”,反而讓沈歌感到更加不安。
他注意到,路邊的龜殼縫隙里,生長著一些奇特的、如同水晶般透明的植物。它們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看上去美麗而無害。
但沈歌的詭眼卻看到,這些植物的根系,正深深地扎入巨龜的血肉之中,汲取著最精純的詭能。
它們與整個龜背的能量循環,構成了一個完美的共生體系。
這絕非自然形成。
走了約莫半個鐘頭,他們終于抵達了那道背脊的頂端。
一個用巨大、完整的純白色肋骨搭建而成的、如同教堂穹頂般的建筑,出現在他們面前。
建筑的入口沒有門,只有一層由那些發光水母的觸須編織而成的、柔軟的“門簾”。
悠揚的、比剛才那陣“圣歌”更輕柔的哼唱聲,正從里面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