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德有些不太明白,但杜牧需要他明白。</br>于是,武館當中忽然飄起來一個半透明玻璃罐,輕輕落在了佐德和菲奧拉面前。</br>“佐德,看看這個,眼熟嗎?”</br>佐德皺眉看向罐子,對這個男人故弄玄虛的態度弄的心中有些惱火。</br>但當他定睛一看,還是立刻反應過來,疑惑道:“坎多市?你為什么會有這個城市的模型?”</br>佐德身為氪星將軍,坎多這么一個繁華城市一夜之間神秘消失的事情,他不僅知道,還為此加過好幾個月的班。</br>這個過程中,別說坎多的地標建筑了,就是有多少條街多少棟樓,佐德都能很快想起來。</br>而曬過太陽的佐德,觀察力也今非昔比。</br>他猛然面色一變,一下伸手抱住這個巨大的玻璃罐,雙目圓睜,露出目前為止最驚駭的表情,面部管理徹底失控。</br>那能夠撐起天擎的雙手,此時竟在不住的顫抖,呼吸也在逐漸急促。</br>菲奧娜有些奇怪佐德的反應,也將視線投了過去。</br>隨后,她也忍不住睜大雙眼,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br>只見玻璃罐中,那宛如坎多市縮小模型的建筑內……有著數不清的渺小身影,穿梭在城市當中,來來往往。</br>七百萬人的大城市,縮小到這么一個玻璃罐里,每個人的體型已經不比草覆蟲大多少了。</br>若非兩人都接受過黃色恒星的輻射,用肉眼是絕對難以觀察到這微型城市中的人群的。</br>佐德死死的盯著玻璃罐,看著里面井井有條的秩序,看著各司其職的人們歸類齊整的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br>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日常……正是他的母星曾經最美好的模樣。</br>佐德虎目含淚,語氣顫抖道:“他們……他們還活著,有這么多人,這么多的氪星人還活著……”</br>杜牧平靜解釋道:“這要歸功于布萊尼亞克,他有喜歡收藏城市的習慣,盜走了你們的坎多市卻沒有順手毀滅氪星……應該是以他的科技水平,直接就看出來氪星命不久矣,干脆就懶得親自動手了。”</br>雖然某些世界觀中,布萊尼亞克直接就是氪星毀滅的幕后黑手,但那些布萊尼亞克一般直接就是氪星人自己發明的人工智能。</br>杜牧他已經大致瀏覽過布萊尼亞克的數據庫,這個布萊尼亞克確實是看出來氪星沒幾天活頭了,這才沒有多此一舉的行為。</br>“看看你周圍吧,那些玻璃罐內,全都是不同文明的城市,就和坎多一樣。”</br>佐德聞言,只瞥了一眼那些玻璃罐,就將目光重新貪婪的放回坎多市上面。</br>這樣和諧而健康的城市圖景,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了。</br>他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面了。</br>然而,就是為了這樣的文明景象能夠重現世界,他甘愿雙手沾染同胞的鮮血,屠戮數十億外星人,僅僅只是為了種下能夠重現文明點火種。</br>“居然是布萊尼亞克……”</br>佐德心情復雜。</br>雖然坎多市的消失,讓許多氪星人悲痛欲絕,那是整個氪星文明步入現代以來,從未有過的巨大災難。</br>七百萬人的失蹤,足以讓數億氪星人寢食難安。</br>可是……</br>可是后來氪星毀滅了。</br>這反而讓布萊尼亞克盜取坎多市的行為,變成了從災難中救下了七百萬人。</br>命運的無常,讓佐德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br>他本是個鐵血的強硬派,可他既不能拯救同胞,被流放后又不能重建氪星。</br>在氪星毀滅后,他為氪星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嬰兒……</br>看著坎多市的人民,想起手中來自卡爾那個孩子的鮮血,佐德閉上了雙眼。</br>噬心般的痛苦和羞愧,幾乎將他淹沒。</br>如果所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佐德并不介意屠戮上百萬所謂的無辜嬰兒。</br>即便是同胞。</br>可當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價值,南轅北轍,只是在拖后腿時……實用主義思維就再也不能充當佐德內心的護盾,來抵抗那從未消退過的愧疚和對自己的唾棄。</br>“我……”</br>佐德的聲音,沙啞到仿佛兩片砂紙在摩擦。</br>“我殺死了卡爾,一個嬰兒,在非戰爭,也無命令的狀態下……”</br>佐德說著,用莫大的力量,緩緩挪開了放在坎多市上方的手。</br>當他不再接觸坎多市的玻璃天穹時,仿佛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手臂和頭顱都無力的垂落,跪坐在杜牧的面前。</br>“坎多市還存在,七百萬人口,足以繁衍生息。”</br>“但我沒有資格看到氪星重復榮光的那一幕。”</br>菲奧拉的神情終于有些許破冰。</br>她看著佐德,眼神哀傷,卻緊抿著嘴,一語不發。</br>佐德的意志,就是她的意志。</br>她永遠不會替佐德做主。</br>所以,無論佐德有什么決定,下什么命令,她都只會義無反顧的遵從。</br>佐德微微抬起頭。</br>當下定決心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的那一刻,他終于不再感到迷茫和痛苦,恢復了身為軍人令行禁止的嚴肅。</br>他對杜牧認真道:“氪星沒有死刑,最高的刑法只有囚禁和流放。但我沾染了同胞的鮮血,還想入侵您的星球,不配用氪星的法律來審判。”</br>“無論您對我接下來的判決是什么,我全都無條件接受。”</br>只希望……只希望您能好好安置我的同胞。</br>最后這句話,佐德雙拳在膝蓋上狠狠攥緊,卻也沒有顏面和立場說出口。</br>即便杜牧看起來,似乎不會就這么將坎多市丟著不管的樣子。但就算人家愿意好好安置坎多市,也絕不會是自己的原因。</br>要么是人家純心善,要么是看在卡拉身為其學生的立場,無論如何,他佐德在這個問題上都沒有一星半點的發言權。</br>萬一多嘴,引得對方不快,那才是萬死難辭其咎。</br>杜牧看著佐德,倒是沒想到給他看了坎多市,居然會讓其如此破防。</br>不過他有心靈寶石,也算是全程知曉佐德的心理活動,也算能理解。</br>佐德畢竟不是個殺人狂,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延續氪星種族的存在。</br>原著他發瘋,是因為超人毀滅了能重建氪星的一切希望,那種狀態下,他和超人自然是不死不休的關系。</br>但這個宇宙,卡爾身為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嬰兒,本就代表著某種‘未來的希望’。</br>佐德為了生命寶典殺死卡爾,算是為了明確的未來而扼殺了模糊的希望。</br>可發現卡爾體內沒有生命寶典后……佐德就相當于白白掐死了氪星的珍貴有生力量。</br>尤其是卡爾那幼小的裹尸布,還是明確代表著氪星‘希望’這個含義的‘s’。</br>除了杜牧,沒人能理解當時佐德看著那個血紅的‘s’時,內心有多么崩潰和絕望。</br>以及,在崩潰之后,更加決絕,更加冰冷,殘酷,愿意為了恢復氪星而付出一切代價的決心。</br>因為已損失的沉沒成本,他承受不起。</br>可現在,一個完好無損的氪星城市擺在了佐德面前。</br>雖然表面上看,是直接完成了佐德的愿望……可從佐德自身出發,這毫無疑問也否定了佐德一直以來的一切行為,讓他的所有堅持和犧牲,都變成了一個徹底的笑話。</br>“我會好好安置坎多星的。”</br>杜牧輕聲道。</br>佐德一下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杜牧。</br>良久,方才道:“謝謝。”</br>至此,佐德別無他求。</br>在按照杜牧的吩咐,進行了所謂的敬茶之后……佐德和菲奧拉,便在心靈寶石的控制下,一切精神波動被按壓至虛無。</br>他們連夢都不會做,如果杜牧不去喚醒他們,他們會永遠的保持這樣的狀態,直到肉身死亡。</br>如果是普通的地球人,沒有人喂食照顧,恐怕活不了多久。</br>可他們兩人是氪星人,光曬太陽就足夠為身體攝入所有營養。</br>這個過程中出現的鋼鐵之軀,又能免疫一切微生物和長期沉睡引起的不良反應。</br>杜牧給他們又上了幾層隱身之后,就將他們分別錨定在了武館的墻壁上。</br>而且是正面墻壁。</br>當然,杜牧沒有將他們分尸,只是簡單的空間拓撲,把屬于他們體表的每一寸空間都均勻展開成平面了而已。</br>這樣也算是給武館加了一層防御。</br>隨后,杜牧才允許太陽的輻射重新照耀在武館當中。</br>幾乎是一瞬間,杜牧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素質在節節攀升。</br>嗯,幅度倒是沒有當初卡拉第一次曬太陽那么大。</br>畢竟這兩人已經曬過太陽了,實力的增幅已經開始逐漸平穩下來。</br>不過依舊比現在卡拉一人曬太陽的提升幅度要大的多。</br>“身體素質可以自動提高,不需要我鍛煉,空出來的時間能用來學習……也是過上健康生活的好日子了。”</br>杜牧感受著身體中越發強盛的力量,不禁露出微笑。</br>不過眼下,他也要考慮把這些城市如何安置的問題了。</br>杜牧當然不會把坎多市放在地球,那也太蠢了,人工創造一個矛盾強化億萬倍的變種人世界嗎?</br>甚至杜牧都不打算把坎多放在一個黃色恒星系當中,七百萬個超人什么概念,整個宇宙都能橫著走了,放在黃色恒星系和放在地球幾乎也沒啥區別了。</br>還是找個紅色恒星系,甚至沒有恒星的世界吧。</br>嗯,要不是害怕這些氪星人從地心鉆出來曬太陽,其實哥斯拉和金剛那個泰坦宇宙的地心是個不錯的選擇。</br>杜牧看著玻璃罐內的坎多市,他剛剛對佐德說,坎多市就像是布萊尼亞克盜取的其他城市一樣,這句話其實不準確。</br>那些城市很多底層普通人都被布萊尼亞克殺死了,只剩下了所謂的社會精英和科學家,因為布萊尼亞克不想那些人污染基因庫。</br>但氪星人本就是基因工程的產物,整個社會結構已經像是蜂巢蟻穴一樣,井井有條,井然有序。</br>這反而是布萊尼亞克這種人最喜歡的類型,氪星人把自己的生活過的像是某種完美模型一樣,動一點都需要大量的調整來彌補缺失的那一部分生產力,布萊尼亞克自然沒有理由去清掃所謂的底層氪星人。</br>其實也沒什么底層氪星人,由于基因工程的原因,他們真的是將軍和清潔工都只是個工作,大家彼此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工作罷了,未來是從出生就定下來的,也不存在什么努力不努力的問題。</br>無論這樣的烏托邦好不好,總歸是讓布萊尼亞克十分滿意,這才讓七百萬人口順利保存了下來。</br>“嗯……還是要和這些城市里面的人交流一下,問問他們想要回到自己被毀滅的母星,還是尋找新的宜居星球,星球條件又是什么……”</br>杜牧頓時露出了為難的神色。</br>如果是學習,無論是翻資料,讀心,看書,都是一個人的事情。以杜牧的極速模式,分秒都可以獲得大量的信息。</br>可和一個個罐頭城市交流……杜牧就要考慮這些外星人的思維速度了。</br>這種事情又快不起來,重復無聊的和不同人打交道的任務,對現在的杜牧來說不亞于一種酷刑,效果堪比關小黑屋。</br>“還好,這種事可以交給徒弟們做。”</br>想到這里,杜牧才放松下來。</br>徒弟就是要用的嘛,哪能天天師父打工,徒弟們享清福。</br>總算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了,能給師父分憂,是他們的福氣。</br>于是,杜牧立刻開始了滿世界抓壯丁。</br>最先被抓的,自然是兩個布魯斯,布魯斯·班納和布魯斯·韋恩。</br>當兩人被杜牧帶來武館,并且得知這些罐頭內都是來自不同文明的繁華城市時,自然都有些驚訝。</br>班納很興奮,雖然理論上來說,他見過不少外星人了,可‘外星文明’卻幾乎沒有接觸過。</br>最靠近的也就是阿斯嘉德人了,但他們也只剩小貓三兩只,還和地球關系頗深,算不上真正的外星文明。</br>能夠見識不同文明的模樣,對現在精力旺盛,不再內耗的班納來說,自然也是一種屬于科學家的樂趣。</br>至于布魯斯韋恩……</br>“師父,您的意思是……”</br>穿著西裝的布魯斯·韋恩,看著這些玻璃罐頭,面色沉重:“這些城市……全都來自我的宇宙銀河系?”</br>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世界當中,宇宙居然如此熱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