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院子大門,一只小狗跑了出來,叫了幾聲,嗅了嗅兩人的褲腿。院內的小伙子聞聲而來,邀請兩人到一旁的茶室喝茶。
這家的主人在下面的竹林里,一旁有塊大魚塘。知澤沒有讓小伙子去喊主人,而是選擇靜靜地走走看看。兩人站在院子的操場邊,上方住人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大截,邊上是用鵝卵石和馬牙石糊邊的矮墻。
知澤扶著矮墻,望著魚塘,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雨珠落進魚塘,魚塘面上泛起一個又一個漣漪。一旁的樹林似乎共情,樹梢搖曳著,舞著蹈著,傳來沙沙的樂聲。忽然,一股涼風吹面,天上的云變得更加陰沉起來,“嘩啦啦”,大雨傾盆而下。
主人上來了,給遠道而來知澤和林譯泡了新茶,一壺燙水沖泡,湯色綠中帶黃。忽然,院門外走來一群當地的老百姓,三個男人,三個女人,兩個老奶奶,臉上泥垢滿面,皺紋一道接著一道。背上背著一大筐背簍,背簍里是黃精和三七。背簍旁邊有三個小孩,灰頭土臉,還有一個穿著開襠褲。
林譯臉上寫滿震驚:“為什么在這個年代,還有人過著窮苦日子?”林譯心想,剛想起身,知澤攔下了,眼神示意林譯喝自己的茶。
其中一個男人走到主人家面前,拘謹地問道:“老板,黃精、三七,收點不?”主人家點了點頭,男人趕緊放下了籮筐,雙手捧出一把伸到主人家身前,“老板,給個價吧。”
“我這有很多了,而且你這個還沒有挑揀過。”主人家說道,“收可以,價沒那么高。”
男人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在這里挑揀,多少錢你收就行。”
“行吧,五塊一斤。”主人家說道。
男人瞪大了眼,看了看身后的老媽媽,回頭問道:“可不可以再加一點。”
主人家搖了搖頭。
“我們大老遠從山里采來的,絕對好貨。”男人巴巴地看著主人家。
“八塊一斤。”主人家平淡地看著男人。
“好,好,八塊一斤。”男人點了點頭,招呼身后的人把藥材倒出來在地上,就地進行挑揀。
老天似乎沒有一點憐憫,雨仍舊下著,隨行的老百姓里,幾個女人帶著小孩來到伙房烤火,男人們和幾個老奶奶則披著編織袋,坐在地上挑揀著藥材。
主人家時不時會進去人堆里幫忙挑揀,但很多時候都在自己的花房里看看蘭花怎么樣了,又或是和知澤林譯兩人說說笑笑。一個機會,主人家又走進人堆里幫忙挑揀,男人問道:“老板,你缺不缺工人吶?我可以在旁邊住下來。”
主人家想也沒想搖了搖頭:“我有工人了,而且我也沒那么多錢。”笑了笑,又走開了。
林譯在一旁看著有些揪心,問主人家:“老板,現在的市價不是這個價吧,為什么壓這么低?”
“壓?我去看看貨的成色,野生矮種,我還虧了。”主人家笑了幾聲,接著泡著茶,“這群人把希望寄托在那堆山貨上,離城路遠,別的老板壓的比我還低,我還不是要養家糊口。”
“誰都不是救世主,林譯,我們看著是可憐,可惜,我們不是救世主。”知澤端著茶杯,語重心長。
“都說越努力越幸運,我看見的是越努力越坎坷,越努力壓力越大,究其原因是毫不知足,欲壑難填,因此入了局。比如貸款,想賺錢賒了貨,自以為可以靈活周轉,殊不知透支了錢,透支了生命。”主人家徐徐道來,“加快追趕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卻還欠著錢還不上,很好的友情親情不敢靠近,見不了人是欠,見了怕開口借錢,本來如紙的人情,因為借不出錢,就像美麗的玻璃杯,放手掉在地上,那是一地的玻璃渣渣呀!”
“喝茶。”知澤說道,屋外面是不停的冰冷的大雨,屋內是一壺接一壺的熱茶。
人生好累啊,喝杯茶吧,我們還得走著,除非稀里糊涂的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