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風雪漸狂。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將天地間染成一片混沌。一男一女相互攙扶著,在齊膝的積雪中艱難前行。
“再堅持一下”女人的聲音被狂風撕得破碎,她用力握緊少年越發冰涼的手,“快到了。”
女人的睫毛上結滿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她緩緩抬起眼眸,憑著記憶望去,在風雪交織的帷幕后,隱約可見一座歪斜的木屋輪廓
“嘩啦嘩啦——!”漏風的木板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好歹隔開了外面肆虐的暴雪。
橘紅的火光在破敗的木屋中跳動,女人借著微弱的光亮檢視著自己的傷勢。魔力透支帶來的眩暈感仍在腦中盤旋,但除此之外,并無大礙。
她的目光轉向躺在簡陋木床上的少年。過度消耗的魔力在他蒼白的臉上蒙了一層灰敗的陰影,胸間被劍創的傷口抑制不住向外滲血,將純白的長袍浸透成猙獰的暗紅色。
女人凝視著少年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良久,她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輕嘆一聲抬起右手。
一截翠綠的嫩枝自她掌心蜿蜒而出,枝葉間流轉著生命的光暈——倒生長青樹的樹枝。
她將樹枝輕輕置于少年身側,外溢的魔素激活了治愈的微光,少年的傷口一點一點開始愈合。
“你打算看到什么時候?”少年不知何時醒來,他沒有開口,只是一直打量著女人的側臉,試圖從她那清冷的臉龐上讀出些什么。女人早留意到了對方的舉動,細長的眉梢幾不可察地蹙起,像被微風拂過的湖面泛起的一絲漣漪。
“我以為我們三人構筑的友誼會是這世間最穩固的三角,如同星辰般永恒,任歲月沖刷也不會褪色分毫。我們曾肩并肩走過的每一步,都讓我深信這份羈絆比任何誓言都要牢不可破。可現在看來,似乎并不如此。”少年聲音低沉,火光在他黯淡的瞳孔中跳動,“我不清楚未來發生了什么,但卻能夠感受到你眼中藏著的敵意。如果你不想說,我就只能憑借自己的直覺揣測。”
破舊的掛飾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少年的聲音輕得幾乎被外頭的風雪掩蓋:“想必是我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他凝視著女人繃緊的背影,“但念在往日情分,回到這里的你終究還是沒選擇對我出手。”
“這只是你的臆測。”女人冷冽的聲音回應著。
少年卻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跳動的火光中顯得格外蒼白:“可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木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柴火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在兩人之間炸開細碎的火星。女人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泛白。少年直視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那里藏著四百年來都未消融的冰雪。
屋外的風雪突然加劇,狂風撞擊著搖搖欲墜的木門,發出令人心悸的嗚咽。
“他的愿望實現了嗎?”片刻后少年開口,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瞳中微微晃動。
女人身形一滯,她當然明白少年指的是什么,她別過臉去,似乎不愿提起那個名字,“或許”她搖了搖頭,發絲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