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滑頭的覺醒人就要死了。
他斷了一條腿,不知道在角落里躺了多長時間了,大失血之下,意識已瀕臨昏迷,但姚邈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還是清醒著的,他看著姚邈,用滿是鮮血的手握住姚邈的手,聲音像是哭:“血、血、血,姚哥,我止不住我的血……我、我、我……”
姚邈微微吸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里浪費時間,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陳俊安握著他的手,手里的血溫熱滾燙:“我、我不想死,姚哥救救我,姚哥救救我。”
姚邈檢查了他的傷勢,整個右腿都沒了,傷勢極為糟糕,一地都是血,現在卻幾乎不流了——這人只剩這回光返照的一口氣了。
姚邈只搖了搖頭。
陳俊安盯著姚邈看了好一會兒:“姚、姚哥,我、我這是不是也算是罪有應得?我不是人,如果不是我臨陣脫逃,老何他們不至于死的那么慘,可我、我……我特么不敢死啊,我有個妹妹、我有個誰也不知道的妹妹,她小兒麻痹,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她怎么活啊。”
陳俊安滿是血污的臉都扭曲在了一起,眼睛里流淌出來的不知道是血還是淚,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沒有我她怎么活啊”。
姚邈再一次站起身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道全新的方向,以他所在的這個位置為中心向左向右,處處奏響的都是沉寂許久的槍炮聲。
姚邈是在逃跑嗎?
他確實是在后退,但他沒有奔跑、沒有搭乘任何一個交通工具,他只是走,向遠方的城市之外一步步的走。
但他走的越來越慢,每個人每聲黑暗里的吶喊都能讓他的腳步微微停頓。
那么此時此刻……到底有沒有知道,這個人究竟在想什么?
黑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垂死掙扎,不知道多少人在怒吼著開火。
姚邈站在黑沉沉的微光里轉過頭來,看見那頭怪物越來越龐大的身軀。
一塊十幾噸重的巨石從天空砸下,正中陳棟梁立身的那輛坦克,千鈞一發的瞬間里,他狼狽的跌在地面上,摔斷了腿、滿頭滿臉都是血,但他仍然掙扎著站起來,借著細密的雨絲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瘸著腿一步步向前。
隔著雨幕與槍聲震響都能聽見他的聲音:“我是中**人,我愿堅守陣線直到全部平民安全撤離,不死不退!!”
遠遠近近,有無數道聲音附和著這樣的一句傻頭傻腦的話。
姚邈站在中央,看見每一桿槍的槍口里迸射出火光、看見從天空中垂落推進的“觸手”被當空打崩、看見人從自己身邊跑過、看見人從自己身邊轉頭沖回來,看見崩裂的巨石將一個人的半個身軀壓成血泥、看見那個人慘嚎著掏出槍自殺、看見雨落如幕、看見街道的一側有位似曾相識的女人遠遠的看著他。
越來越多的人停下來,加入這場不可能戰勝的戰斗里。
那是為什么呢?
姚邈不是一個軍人,他一個人生活了很多年,從未面臨過這樣的局面,小說里寫的都是騙人的——主人公總能在各種局面里準確的把握形勢、認清狀況。
而就在這時候,天空的盡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仿佛是一道分割世界的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