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中最深沉的黑暗中,一場闌夜驚雨起,細細雨聲輕輕打在葉片野草上的,發出輕細微又擾人清夢的瀝瀝聲,仿佛一只無形的夜之爪牙,撕開了寂夜,敲擊著人的心扉。
窗前,云夢鑲晶華光流轉寶鏡前,一只完美如玉的手,輕輕地梳著若烏色銀河般流泄于單薄肩旁的發絲,發絲如鴉色,盛載一切世間最極致的夜色,在沉沉暮烏中綻放著華魅,與那細白的肩胛形成鮮明的對比,自下而上,一只如夜雨芙蓉染清濯之容顏,美得極致令人窒息。
特別是在這樣的夜里。
寂靜又危險的美。
鏡前,出現了另一張人臉,與女子同樣仿佛不屬于塵俗之間,驚心動魄的美色。
男子,慕劍非。
此地,正是慕劍非凌玄殿內殿。
鏡前人,正是棲鴉。
兩人隔著鏡子對視,視線在空氣中交錯,窗外細細沙沙的雨聲忽然變得極其清晰起來,一種蒙然又仿佛在流動的情緒在兩人之間無形的滾動,蒸騰,糾纏……
但一切,還是無聲。
直到女人打破了寂靜。
她站起身,轉身面對慕劍非,聲音應和著窗外的夜雨聲,若玉珠落盤,吟動人心:“尊上,明日,是您的小乘大典了……”
不知從何時,女子再不敢喚慕劍非下界的名字“阿遲”,雖然,無論她是喚其為“尊上”或是“阿遲”,慕劍非對于她的態度皆是沉默而平靜,任她說所有的話,做所有的事,但她在渡滄峰自由而無拘的出現,仿佛可以任何印跡,但仿佛,她的存在,本沒有資格印跡……
他如一汪深潭,讓人看不清深處,卻又無波無瀾。
慕劍非一襲白衣,長發垂膝,容色沉沉,如烏玉般的眼睛深深地看著棲鴉的眼睛,眼底若濃濃的黑霧,看不清里面,但與之對視,卻有一種心臟被緊緊揪住的痛苦之感。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她。
棲鴉微微低下下巴,那絕美的容顏在慕劍非觀察的角度下呈現著,最極致的美,最迷魂的色,她輕輕地咬下下唇,如櫻的唇瓣便呈現了一種盈紅的艷靡,眉宇間半掩半藏著這世間男人見之便會受不了輕愁,輕輕地道:“尊上,是不是,明日,我便不能陪著你了……”
話未說完,女子輕輕垂下若秋月幽婉的大眼,濃厚的黑色睫毛無聲地染上幾顆晶瑩的淚珠,水珠在月色下折射出盈盈光澤。
“大概,那樣場合,是我這樣低賤的人……不能出席的,對么,我知道……”
話畢,美麗的淚珠形成一條完美的弧線,滑至美人的下巴,凄美而哀婉,美得使夜色更魅……
“我這樣,如塵埃般的女子,自然是沒有資格的,可我……只不過想,想看著你……只要能看著你,哪怕是遠遠的看著你,那便是……心滿意足了……”
女人說完這話,又輕輕地抬起頭,看向慕劍非。
慕劍非還是沉默著,他的眸色依舊清冷,冷得與窗外夜雨化為了一體,但空氣里卻是緩緩地彌漫開一種似濃濁又流動的灼熱,星光碎爍與屋內燈影相合,兩人身上被燈光映射的黑影,在不知不覺間,重合到了一塊,形成了一道長長的整體……
屋內,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女子仿佛也失了說話的力氣,呆呆地看著慕劍非,待得她的臉上淚痕風干,她才絕望地閉上眼,掩去眼中無盡的痛苦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