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技術知識豐富,幫我看看這個是怎么回事。”他把它展開成圖紙。
阮小強臉上掛著淚痕,接過那張長長的工程圖的另一頭,看了半天,最后搖搖頭。
“我對軍事知識在行,但你這些都是工程知識,”阮小強整了整鼻梁上的眼鏡,“你要問物理或工程專業的人才行。”
翟夢川只好收起圖紙,又安慰了他幾句,就出去了。
第二天,翟夢川又下去開會了。他在會議上認真聽廖主任介紹新型技術的研發進展,等回到地面,還要和劉諾波商量其他房間出租的事情。趙漢俊竟帶了三個老鄉回來在院子里喝酒,他們醉醺醺地邀翟夢川和劉諾波一起喝,翟夢川有些不高興,告誡趙漢俊不要隨便帶人回院,這時透過衣兜通訊器刷地亮了。他偷偷一看,潘雪又讓他下去。
等下到暗室,桌子上多了兩張文件,潘雪在屏幕上說兩天后有個重要會議,上面是關于會議的指示內容,她說梁處長希望他學習一下,到時候可能要他發言。翟夢川坐在暗室里,雙手扯著文牒,念完又從頭念,反復學習。他聽潘雪說,以前會議一般每星期或每半個月召開一次,但現在由于總體形勢緊張,開會的頻度也越來越密集。
等翟夢川再回到上面,已經是深夜,院中寂靜。他在洗臉池上洗了把臉,水還是臟兮兮的,他對著鏡子看著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住在地面四合院的普通年輕人,一個是在地下秘密機構開會聽報告的聯絡情報員。
后天的會議仍是曾經反復討論過的兩部分內容,一個是關于武器新技術,一個是關于鉈集團。文牒的會議指示上寫道,今后“深淵”的任務更為艱巨繁重,一方面要科研突破,另一方面要抵御鉈集團咄咄逼人的刺探和搜索,全體“深淵”成員要深刻認識兩條戰線同時作戰的重要性和緊迫性。
他不禁又想起梁處長對自己說的話:
“‘深淵’是維系國家尖端科技和信息安全的一顆璀璨的明珠,我們面臨的工作十分繁重,既高度機密又生死攸關。保衛我谷是我們堅定不移的目標,也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梁處長當時站在密室外的走廊,背著手沉聲說,“自我進入‘深淵’工作后,我心里總默念著林則徐的兩句詩:‘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看著梁處長的斑駁白發,翟夢川不禁動容。
在對梁處長他們慢慢熟悉后,翟夢川最大的發現和震撼是——原來我們國家的安全戰略和技術創新根本不是那些老百姓所熟悉的、大名鼎鼎的、被主流知識界推崇的精英名流支撐和往前推動的,而是像梁廖簡易焦鮑雷這些為數極少的、默默無聞的、一生都躲在四合院地底一公里深處不見天日的領導們推動的。他們艱難地推了不知多少個寒冬酷夏,在封閉單調的精神生存環境中堅持著信念,堅持著原則,堅持著優秀的品質,以西西弗斯往山上推石頭塊的精神和毅力,支撐著全局。他們不僅是為國家而努力,不僅是為民族而奮斗,更是為追求人類的理念而跋涉。
“我們要鞏固我們的陣地,最重要的就是要堅守最高安全保密原則。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和任何環境,面對任何人都決不能泄露我們‘深淵’的秘密。”
“我們的口號是:保密!保密!再保密!只有保密,才能勝利!”
“我們的目標是:隱蔽工作要比美國的中情局做得更到位,更地道,更專業,科學研發和實驗要比美國的五十一區更尖端、更前沿、更概念。”
……
翟夢川的手里淌著渾濁的水珠,捂住滾燙的臉頰,這讓他頭腦清涼了些。他這個地面聯絡員的任務太重要了。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機構,這是一群隱密在黑暗中的無名英雄,他們默默工作在當今中國最為機密、最不為人知的領域,用他們的熱血和青春默默地守護著社會的安全。
彎刀樣的月亮升起來了,院里整齊排列的房間宛如一道道沉默不語的壁壘,正房屋頂自生自長的花朵傾斜在月光下亮晃晃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