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里那些年輕操作員的臉色本來就蒼白,現在更變得像一張張破舊的白紙一樣。陸毅恒所描述的恐怖情景似乎就在他們眼前浮現。
領導們臉色很難看。李技術員咳嗽兩聲:
“我來說兩句。我們這個巨型金字塔橫亙在一公里深的地下,是我們意志和力量的體現,當年老領導選擇如此一個金字塔結構,從設計心理學看是最穩定的,如同國家安全和技術的象征,深藏地下,我覺得是非常浪漫的設計……”
“是浪漫得很,可惜世界不是浪漫組成的,首先是科學組成的。不遵從科學,必然頭破血流。”
“你口口聲聲說危險,怎么我谷動力運行到今天也什么事也沒有呢?危險到底在哪里?”李技術員反唇相譏。
陸毅恒被他的反問一下噎住,遲了幾秒才說:“現在還沒出事,可是早晚會出事。而且會出大事。”
李技術員笑了笑。
“你這是在危言聳聽。當年幫助設計的蘇聯副總工程師都贊賞我谷是一個難得的好谷,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個要盡力摁住的火藥桶呢?”
陸毅恒的態度雖然很理智冷靜,但說著說著雙方就僵了,每到這時,中央屏幕的左一方格里的孔谷長的嘴就哆嗦起來,抬起的手指瑟瑟地抖,梁處長也掩飾不住不耐煩的神色,和其他領導交換著眼神。可惜陸毅恒是試驗新技術的核心骨干,會議又不能不讓他參加。
最后總是梁處長揮手止住爭論,宣布散會。
有次梁處長從暗門里出來,當面和翟夢川就地面情況和鉈集團最新動向進行談話時,梁處長對陸毅恒這個人表明了他的看法。
“我們當前全神貫注必須要集中對付鉈集團,”梁處長露出無奈的表情,“他總是糾纏反應堆的問題不放,真是讓人頭痛。”
翟夢川點頭,但又惴惴不安地問:“可他說的反應堆的問題,到底……”
梁處長搖頭:“其實根本沒問題。那全都是他的臆想。”
“臆想?”
“你還么看出來嗎?你沒注意到他每次講到他自己的那個什么三柱分立設計時的狂熱眼神嗎?你不覺得他有些古怪,有些魔魔怔怔了嗎?他非常急迫地想要人承認他獨創的理論,簡直是走火入魔了。”說到這兒梁處長嘆了口氣,“說實話陸毅恒確實有才,思維活躍,獨創性強,是我谷少有的人才,我們很多科研項目都離不開他,但他的缺點也很突出。這個反應堆的問題就是他的心結。我真希望誰能化解開他的這個心結。”
“您是說,反應堆的弊端全是他臆想出來的?”
“你來到下面的時間也不短了,在暗室里和‘深淵’只有一墻之隔,通過屏幕也了解各種內部情況,你感覺動力設施和日常狀況有什么問題嗎?你看出動力層的反應堆運轉有什么異樣嗎?”
“……沒有。”
“而它已經運行了整整近三十年了,難道這樣的事實還不能證明我們原有的動力設計是科學合理的嗎?”梁處長一笑,露出結實的牙齒,“我們對外部世界的動力科技發展也時常關注,最近幾十年全球的核能發展速度都很緩慢,現在回頭看我們核能動力也并不落伍。當然隨著科技的發展和進步,我們還是要不斷改進和更新的,但決不是像陸毅恒主張的那樣拆倒重建,另起爐灶,而是在現有的金字塔疊加動力結構基礎上進行改動。改良主義永遠是最穩妥的。我們的底層矩陣人員現在正在研究微核反應堆技術,就是把疊加壓力式設計不斷改良,將來經過國家批準后,將鋪展至全國,未來二十年,每個縣級城市都要陸續建造核電站,也都要配一個核反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