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中央縱軸線多規整,居中的那三間其實是大廳、主臥、書房,西邊實為轎廳和客廳,東邊是住房、廂房,都在左右縱軸線上,最里面的那幾間是后罩房和倒座房,咳,都改成住家了,院口原先是應有影壁的,也給修沒了。”
“嗯,黑墻紅門,青瓦灰屋,院子本來是極素雅明凈的,可惜現在各色人等亂七八糟這么一住,變成了個群租大雜院。”
“哎,如此老式建筑越來越少了,可惜。”
“拉倒吧,這種胡同院只有一個衛生間倆自來水龍頭,夏天洗澡不方便。滿北京城的胡同都推平了我也不覺得可惜。”
眾人議論聲中,顧風麟垂著眼,無聲無息地躺在廂房門口的躺椅中,儼然沒有呼吸、沒有脈搏的一具僵尸。當有人好奇打量他時,他會突然抬眼,冷電似的目光霍地在那人臉上轉了兩轉,然后面露詫異之色。
“你今年貴庚?”
“干嘛?”
“你不是等閑之輩啊。”
“……”
“你的面相古怪。”
甄法師整天關在自己屋里,不太露面,但很快周圍居民知道這個四合院住著一道一僧,老道能給人看相,能曉人前生來世,而和尚高深莫測,瞧樣子道行更深。聞聽這個消息,來院的人愈發多了,四合院的大門每天早晚閃進閃出各式各樣的帶著呆板的、機靈的、好奇的、茫然的、世故的表情的臉,肥頭大耳尖嘴猴腮全有。
趙漢俊也請顧風麟給自己算過命,但一聽要掏兩百塊錢買修真錦囊,他意味深長地沖顧風麟嘿嘿一笑,轉身回屋了。
熙乾公司的幾個人對顧風麟此舉心中有些嘀咕,可大家雖名義上都是一個公司的,實則彼此不相干,也不好說什么。譚教授、何時寶他們每天從公司回來后在院里坐著閑聊一會兒,話題散漫,有時劉諾波也跟著扯兩句。
翟夢川經常會突然從自己屋里開門出來,嚇聚在院子里的眾人一跳,他們以為他沒在屋里。
其他人早出晚歸,宋黃白工作之余開始自學編程,他憧憬著要到軟件公司打工,說干軟件來錢快。翠翠所在的火鍋城生意繁忙,經常要加班加點。小池子每天忙完回來就看《新聞聯播》和清宮戲。張敏莉則往往要半夜才能回院。大家睡得正香,就會忽聽得院里高跟鞋踏踏輕響,那就是張敏莉回來了,在黑沉沉的靜夜中聽來大是鬼氣森森。
這高跟鞋聲在余柄魁的夢境中幻化成天宮中的玉音,天上的星光隨之忽明忽暗地閃爍,恬靜、神秘,勾起了他縹緲的聯想。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冠號”豪華游輪的甲板上,穿白西裝扎紅領帶,龍珺妍踱步走來了,在海天月光之下露出真容,她沖他嘴角一抿,顯得溫柔虔誠,又不失嬌俏。
她的傳奇故事令人神往。余柄魁每天早上醒來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離她來的日期又近了一天。可她仍是一個謎,在親眼見到她之前始終是謎。
這幾天不單單是余柄魁精神焦躁,熙乾公司的大學生員工們也開始精神焦躁起來。實習期早已過,公司既不跟眾人簽正式工作合同,也沒有要發工資的動靜,也不管午飯,寫字樓附近的各連鎖快餐店的部分套餐和單餐的價格已悄然上漲,不少粥粉面飯的小食店也都加入漲價行列,肉類快餐套餐連同湯比上月漲幅高達五元,大家都感覺有點吃不起,吃完回到公司呆坐到下班,可公司又不接業務,天天假運營,一切顯得大為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