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果然已經利用美軍最新研制的科技衛星掃描了北京的重要地區,”簡處長說,“幸好我們有破舊巷區和四合院掩護,現在還有一些普通居民作障眼法,敵人應該還不會懷疑到這里。”
“但值得警惕的是,鉈子已經開始動用遠距體熱探測儀,”易副主任挑起眉頭,“雖然我谷的地下位置深度超出他們的探測范圍,就怕未來他們的技術更加提高……”
密室昏暗的燈光下,眾人的臉色更加蒼白,每個人心頭都隱隱感到,當前形勢日漸緊張,未來不知會有怎樣嚴酷的恐怖局面。
梁處長雙目向翟夢川凝視,見他雖有緊張之狀,但其意甚堅,當下微微點了下頭對他說:“咱們消除駱士麥威脅的辦法雖然巧妙,但仍不免被敵人所警覺。第三個鉈子現在仍在暗處,未來你須更加小心謹慎,你要記住,敵人可能使用壓迫、圍剿、誘騙、封堵、恐嚇等等一切手段……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暗中堅守,絕不暴露。”
他語音嚴峻,大家都默默地望著翟夢川,潘雪的眼光最溫柔。在如此巨變動蕩的時代氛圍中,只有一個擁有六個專業的名牌大學高材生,才有這樣強烈的意志,去用自己的身軀和靈魂,投身更險惡的特務戰場,看著眼前的世界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歷史的真相,一環扣一環地呈現它的殺機,而自己只能在掩護“深淵”的普通四合院里堅守自己的職責。
翟夢川返回地面之前,梁處長特意向他強調,還有八天就是“深淵”三十周年慶了,安全工作比什么時候都更為重要。他叮囑翟夢川這段時間留守在四合院里,留意周邊的動靜。至于犧牲的荊副主任,梁處長說會按照紀律向最高級上報,按規定給予相應撫恤待遇,當然為了安全,一切都將在秘密中進行。不知為什么,在梁處長公事公辦的口吻中,翟夢川感受到了“深淵”工作的嚴酷和無情。
他懷著戒懼謹慎之意回到屋里,窗外天色已晚,躺在床上,雙膝酸麻,脖子不知為什么又隱隱痛起來,心里七上八下,凈是想著亡我之心不死的敵人,迷迷糊糊一會兒,覺得自己又坐會那個又冷又黑的暗室里,對面坐著一個人,黑暗之中看不到那人的半分容貌,對方一動不動,像個機器人。他盯著那人的輪廓,心里正有些寒意,那人突然開口,竟是陸毅恒。他痛心疾首地抱怨起反應堆的問題,說反應堆的能量很快將突破臨界點。到時候會造成無比慘烈的整個金字塔放射性爆炸。他越說越激動,突然探過身來,一把揪住自己的脖領,翟夢川嚇了一跳,那張蒼白的充滿局促焦灼的臉孔一下子像放大一樣呈現在自己眼前,緊接著竟然變形了,不只是臉孔,而是整個腦袋變形了,變成了一朵鉈集團的薔薇花。他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朵巨大的紅花,它在黑暗中血淋淋地綻放,嚇得他險些暈去,領導們的話綿綿不絕的涌上心頭,接著他就嚇醒了,原來是個夢。
接下來幾個晚上,翟夢川的怪誕離奇的夢中全是鉈集團和“深淵”之事。
敵人和核反應堆的問題如同兩個沉重的負累,在他原本脆弱的感情天平上各壓一端,究竟哪個更沉重,他也說不清。一想到外面看不見的敵人和四合院地下深處終日運轉的反應堆,莊嚴感和荒謬感最終在永恒的機密中渾然一統,成為他心中深深的緊張和激動之源。
他為“深淵”站崗放哨,從早晨起床開始,隔著窗放眼望去,見到的朗朗世界到處藏著魍魎和鬼蜮,隨時暗藏殺機,可憐蕓蕓眾生卻不知情。
而正是眾人的毫不知情卻格外令他感動。看到趙漢俊熱情的笑臉,看到何時寶儒雅慈祥的臉孔,看到文質彬彬的譚教授,看到顧風麟和甄法師的德高望重的樣子,看到小池子可愛的圓腦袋,看到宋黃白和翠翠愛拌嘴的小兩口,看到院子里進進出出的、聊天的周圍居民,很多都是掙扎生存在社會底層的普通人,秩序號都是x、y、z,但翟夢川心中想,善良的人們啊,雖然你們自己不知道,但你們也在為國家最高安全貢獻自己的力量。
你們是“深淵”的地面人墻。
但事情很快有點不對勁,這種看起來有些溫馨的四合院生活中暗涌著一股曖昧、奇怪和隱秘的氣氛。當翟夢川從自己房門里走出來時,熙乾公司的幾個人看他的眼神奇怪,不知是親近還是客氣,那一臉刻意堆出的笑容,讓翟夢川莫名其妙,回應的神情也難自然。
很快他們私下挨個找翟夢川。
先是譚教授悄悄找到翟夢川,把他領到自己屋里,從床底下取出一個形狀怪異的玉雕,說是他從海外帶回的國寶“朝天吼”。他慷慨陳詞地敘述著它是百年來歷史滄桑的見證,如何凝聚著中華民族恥辱的一頁,自己又是如何把這個國寶從西方強盜手中智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