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半開的百葉窗邊斜切而入，在魯路修蒼白的臉上投下囚籠般的陰影。斜倚在窗邊，翡翠色瞳孔倒映著少年被雨水浸透的制服下擺正往木地板滴落的水珠。
魔女的記憶中，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每當關于娜娜莉的各種死亡新聞在互聯網瘋傳時，她額頭的契約印記就會傳來劇烈震顫。
不用想也知道，黑色魔王的心又一次凌亂了。但每次當準備和魯路修交流時，這位都會如此用各種抱歉的話來搪塞自己。
“對不起，讓你費心了，這一切我都明白的…”
這次還沒開口，魯路修就已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搶先道了歉。
“別吵，你的呼吸聲吵到雨聲了。”魔女出言阻止魯路修繼續說下去，她的指尖勾住一縷綠發，發梢還沾著水汽，“魯路修，你和我道歉是沒有用的，你對不起的是追隨你的人，問題的關鍵在于你的心。”
“我的…心？”少年猛然抬頭深紅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發亮，像困獸最后的磷火。
“我想問你一件事，魯路修？”
伴隨著床墊發出一陣細微的吱呀聲。cc轉身坐到了床上，“從小到大，你到底是想保護娜娜莉，還是想控制她？回答我。”
“別用那種審問的眼神看我！“
魯路修攥緊床單的指節頓時泛白，濕漉漉的劉海垂下來遮住右眼的geass印記，“我向來都希望娜娜變的更好，只不過我要確保她永遠不會被卷進性命攸關的危險中，“
“確認到需要事事處處都不顧其他伙伴的安危嗎？“魔女冰涼的手指突然貼上他的后頸，驚得魔王渾身緊繃。背脊相貼的瞬間，魯路修聽見自己胸腔里似乎傳來冰川碎裂的轟鳴，如此劇烈，久久回響。
cc的發絲帶著千年不散的薄荷花香，纏繞著他劇烈起伏的肩胛。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床頭柜上倒扣的相框——那是娜娜莉六歲生日時拍的，相紙邊緣已泛黃卷曲。
cc感覺到掌心里屬于人類少年的溫度正在急速流失。但她根本就不在乎，只見將她五指嵌入對方指縫，像之前和修奈澤爾大決戰前一樣和魯路修背靠背依偎在一起。
“你的父親銷魯魯查能毫不猶豫地槍決所有兄弟，你卻一再饒恕你的兄弟姐妹，即便是修奈澤爾一而再再而三和你作對，但到今天你居然還想寬恕他，為什么？”
這樣說著，的指甲劃過魯路修手背淡青的血管，“別人不知道，但我知道。魯路修，本質上你還是那個渴望親情的十二歲孩子，這就是你與弒神者的區別啊。”
雨聲忽然變得粘稠。魯路修后背傳來細微顫抖，像被擊中心臟的夜鶯最后的振翅。
“摩德瑞的地下實驗室…”
他的喉結滾動著吞咽回憶的玻璃渣，“他們給娜娜莉注射吐真劑時，她咬破嘴唇都沒有泄露我的geass“
魔女的輕笑震動著兩人相貼的脊椎：“看來真正需要被保護的，是某個自以為是的魔王大人呢。“
說著她突然轉身，月光順著絲綢般的長發流淌到魯路修膝頭。
“我說魯路修，還記得你許愿時說的話嗎？我要成為毀滅世界的魔王，創造讓娜娜莉歡笑的世界——現在卻想把她關進無菌玻璃罩？這樣做可是違背契約的。”
魯路修的瞳孔猛地收縮。記憶閃回三個月前的蓬萊島。那天，娜娜莉即將帶領自己的部隊遠征拉普拉塔，她仰起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讓朝陽失色的粲然笑容：
“哥哥，這次換我保護你。“
“人類真有趣。”cc的指尖描摹著魯路修鎖骨上被刀刃洞穿的傷口，“脆弱得會被一句話擊潰，卻又頑強得能在絕望中開出花來。”
她突然俯身，綠色長發像簾幕將兩人籠罩在私密的空間，“要打個賭嗎？當最終時刻來臨，你眼中那個柔弱的妹妹娜娜莉會比你更早舉起反抗命運的劍。”
“好我跟你打這個賭！”魯路修緊緊拉住cc的手，將她急切地拽入懷中。深情凝視著cc的雙眸，那眼中似有星辰閃爍。隨后魯路修猛地低頭，兩人雙唇緊緊貼在一起，熱烈而忘我，這一刻時間停止，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一夜無話，當晨光穿透云層照亮房間時，魯路修發現自己在魔女膝上睡去。雨不知何時停了，窗臺積水中漂浮著幾片桃花。
這一次，魯路修又做夢了，但夢中沒有時間管理者，也沒有權謀和戰爭，他回到了少年時代，自己和朱雀在櫻花國鄉下玩耍。
“下次見面時，“朱雀沙啞的嗓音驚飛了窗外的藍鵲，“給娜娜莉帶束矢車菊吧。”
“記得選有露水的，她說過那樣比較像我的眼睛。”魯路修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果然自己還是有點妹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