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卻撞到了一個堅硬的胸膛,頭頂傳來戲謔的語調“這位夫人,為何生氣啊?”
是黑瞎子。
“這里來往人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船上的。”
黑瞎子壓低了嗓音快速說完這句話,又揚聲道:“要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換一個,如何?”
無邪嘴角抽了一下,死瞎子還真代入隔壁老王的角色了,他拉過宿淮的手,把人扯到身后“你又是誰?”
兩人都不用演,空氣中就泛著火藥味兒。
不出片刻,張宿淮就察覺到放在自己身上敵意的視線少了許多,但多了很多別的視線,他皺了皺眉,拋下兩人,轉身就朝著南安號走去。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鉆進他的耳中,身體驟然一僵。
“宿淮。”
張宿淮緩慢的轉過身,視線隔著洶涌的人群,準確的定在了一個青年身上。
腦中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淹沒,令他幾乎喘過不氣來。
男孩兒奮不顧身朝著自己跑來,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我叫陳懷謙,你呢?”
幼童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一晃而過。
少年伸手抱住他“我不在,你會不會哭鼻子?”
“要是實在撐不住,就來找我,我就在這里,哪都不去。”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轉過身露出了愈發成熟的面孔“我等你。”
“可你要快些,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蒼老的手輕輕拂過臉頰“宿淮,我等到你了。”
毫無情緒起伏的少年朝他看去,嗓音冰冷“你老了。”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心臟疼痛難忍,張宿淮控制不住的朝他走去,聲線不穩“陳懷謙。”
“陳懷謙……”
高瘦的青年揚了揚手,躲過洶涌的人群,快速朝這邊跑來,他模樣生的極好,此刻有些焦急,在只有相隔十米的位置,他臉上掛起了笑容。
“找到了。”
不管宿淮易容成什么樣,他都能認出來。
張宿淮看著他,無聲的說了一句話“我好像每次窮途末路的時候,都能見到你啊,陳懷謙……”
齊墨笑意淡了下去,順著宿淮的視線看去,眸光一閃。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這是誰?
陳懷謙?聽到這個名字,無邪握了握拳頭,暗自打量著這個氣質溫和,容貌昳麗的青年。
陳懷謙察覺到兩道視線,他腳步停下,到嘴的話咽下去,話鋒一轉“夫人,我為你們拍張照片吧,我是報社的,來這里報道瘟疫,現在就要走了,看您實在漂亮,想留下照片回去做紀念,可以嗎?”
看著宿淮,他強壓著心里濃郁的思念,配合著他們演這場戲。
宿淮易容,還有四周的敵意,都提醒著他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青年舉著沉重的相機,視線掠過宿淮腰上的手,他抬頭語氣溫和“看鏡頭。”
張宿淮回過神,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無邪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后插進兜里。
鏡頭內,穿著黑色旗袍的宿淮,神情嚴肅的齊羽,以及兩人身后印有南安號的客輪,在一瞬間定格。
1917年2月27日,南安號的故事正式上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