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看看《本草經》里有沒有能給爹爹治病的藥方,但里面只有許許多多的藥材和插畫,根本沒有藥方。
為了多尋些線索,他還是把里面的草藥都硬生生的記在了心里,他打小讀書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陳厲來到屋角,將粗瓷大碗放在地上,熟練地用兩塊布夾起藥罐,將黑黑的藥汁倒在碗里。
小心將藥端到床邊后,娘接了過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轉身給了陳厲爹,陳厲爹半躺著,輕輕地啜飲起來,每喝一口,眉頭都要擰上一擰。
陳厲回到灶臺旁,拿起書坐在板凳上,就著炭火的微光,像往常一樣讀了起來,只是今天他有點心不在焉。
前天后晌,村子里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五爺家的陳老四回來了。
陳老四叫陳鐵,是五爺的第四個兒子。
他在臨安城里開了間小小的鐵匠鋪子,能在臨安城里開鋪子,普通種地的莊稼人是做夢也不敢想的。
這往后可就世世代代翻了身,真正離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只要陳鐵一回來,五爺家里就會大擺宴席,村里的老人親戚齊聚一堂,在席間,請托辦事的自然不在少數,最多的就是想把自家的娃兒送去當鐵匠學徒的。
這種徹底翻身的機會,誰愿意錯過?就是張張嘴的事兒,萬一能成呢?
對于收學徒這件事,陳鐵卻總是推脫,說這事是他家的婆娘說了算,他做不得主,外人也難知真假,推脫的多了,也就少有人再提起。
陳厲爹娘私下里也沒少商量這件事,更是早早的就跟五爺通過信兒。
陳厲爹是五爺的親侄兒,五爺向來把陳厲爹當成半個兒子待,這個忙他自然愿意幫,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
但這事要想辦成,還是得陳鐵親自點頭才行。
第一次說起這事的時候,陳厲剛十歲,陳鐵說陳厲還小,打鐵是個力氣活,要等他長長再說。
兩年間,陳厲爹又提過一次,得到的回復還是不急,讓再等等。
今天,陳厲爹趁著陳鐵難得在家的機會,趕著夜里五爺家人少的時候,又厚著臉皮去了一趟。
他之所以這么著急,是因為他自覺時日無多,無論如何也要先給陳厲把路鋪好了,這樣,他這個當爹的才能走的安心。
當陳厲爹拖著病弱的身子把心里話都和盤托出后,又有五爺在一旁幫襯著,陳鐵猶豫了許久,終于把這事答應下來!
“虎子他爹,事兒辦成了?”,陳厲娘見陳厲爹只是悶悶的發呆,也不說句話,小心的問道。
陳厲爹轉頭看了一眼還在悶頭看書的陳厲,有幾分不舍的道:“虎子是個好娃兒,我就是有點舍不得——”
陳厲娘一下從炕沿跳了下來,喜道:“虎子爹,事兒真辦成了?”
陳厲爹輕輕點了點頭,和陳厲娘對視了片刻,兩個人的眼角同時流下兩行淚水。
陳厲娘舉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破涕為笑,道:“他爹,這是個好事,咱哭啥哩,這從今往后,那十里八鄉的媒婆還不踩斷咱家門檻?”
“那可不是,我陳山空活了一輩子,到了還是得靠兒子翻身,咳咳——”,陳山捂著嘴,又咳嗽起來。
“虎子,你過來!”,陳厲娘朝著陳厲招了招手。
陳厲放下手中的書冊,來到炕邊,爹娘的話,他一字不落的都聽在了心里。
陳厲娘摸著陳厲的小腦袋,慈愛地說道:“虎子,今兒就別熬夜看書了,收拾收拾,明兒就跟著你四叔去臨安城,出門在外,給爹娘長長志氣,好好跟著四叔學打鐵,學好了手藝,娶上一房好媳婦兒,也讓爹娘在這陳家溝露回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