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處丁字巷口,左手邊有一條更窄的巷子,馬車已經無法通過,四叔一邊把行李搬下馬車,一邊說道:“虎子,你在這兒等會四叔,叔把馬車給人家還回去!”
“哎——”,陳厲乖巧地應了一聲。
直到這時,陳厲才知道,原來四叔的馬車是借來的。
陳厲有幾分茫然地站在幽暗逼仄的深巷中,夜風清冷,他把小手縮進了袖子里,輕輕跺了跺凍僵的雙腳,星星在夜空閃著點點寒光,一種深深的孤寂感爬上他的心頭。
片刻之后,四叔空著手走了回來,彎腰提起地上的幾件行李,對陳厲說道:“走吧,虎子,前邊就四叔家了!”
向里走了數十步,經過了兩戶人家,然后四叔在一個用幾塊破木板封住的小鋪子門口停了下來。
下了鎖,拆了門板,一股鐵屑混著炭灰的味道撲面而來,借著微弱的星光月光,陳厲看到屋內中間有個窄窄的過道,過道兩邊的地面略顯凌亂,堆放著鐵錘、鐵鉗、鐵锨、鋤頭,木棍等雜物。
走進屋內,四叔點著了小方桌上的一盞油燈,陳厲看到屋子左手邊有一個黑乎乎的方形爐臺,旁邊有風箱、木墩子、鐵砧等物,屋角還有一張小木床。
屋子最里面,有一道小門,門兩邊,靠近屋檐處有兩個尺許見方的小窗,小門敞開著,通向后院,后院有三間正屋,兩邊各有一間廂房。
右邊的耳房還亮著油燈,一閃一閃的。
四叔看著后院耳房的燈光,躊躇片刻,小聲對陳厲說道:“虎子,你先在這等會兒四叔,我去跟你嬸子知會一聲兒,帶你來臨安是四叔自個定的,要留你在鋪子里,也得你嬸子點頭不是?不過你放心,人都來了,那咱肯定就不走了!”
聽了四叔的話,陳厲輕“嗯”一聲,兩只小手緊緊捏著衣角,陌生的屋子,陌生的氣味兒讓他感到幾分不安。
四叔提著行李向后院走去,陳厲四下看看,借著星光避開腳下的雜物,小心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床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褥子,散發著一股汗臭味。
就在陳厲四下打量,心里胡思亂想著的時候,后院突然傳來一個極為刺耳尖利的女子聲音,讓他剛剛有些放松的心弦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
“好你個陳老四!你這膽子也忒大了?沒老娘的同意,你竟敢帶個野種回來!?”
“唉,你看你,我不是說了嗎,這是我二哥的孩子,是我親侄兒,你說話別那么難聽成不成?”,后院傳來了四叔的爭辯聲。
“哎呦,開始嫌我說話難聽了?嫌棄我你當初就別娶我啊!有本事你盤下這宅子,盤下這鋪子啊!陳老四,你給我聽好了,明兒個就把這個小乞丐給我送走!多留一天信不信我打斷他的腿!”
陳厲身子僵直地坐在小床上,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迅速變冷,飛速地下沉,他的手腳本就冰涼,此刻已經冷得像是臘月里的冰坨子一樣。
“我說你這個婆娘怎么這么不通人情呢?這孩子要在這兒給我白干五年活,五年后才給工錢的!這好的孩子,知根知底兒,還能識字,你上哪兒找去?”,四叔的腔調壓低了幾分。
“嘿!陳老四,咋?回了一趟你那個窮得只剩墻的破家還長本事了?老娘的話也不聽了?別說他就是個窮山溝里的野種,就算他是王府里的少爺,我不讓他留,他也得給我滾!我娘家人想來我還沒讓來呢,你就別做夢了你!明兒一早就得給我滾!一家兒臭要飯的,到我這兒打什么秋風?”
陳厲扶著床沿站了起來,小手不斷在顫抖著,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個還未曾謀面的四嬸竟是這么不待見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