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吟,陳厲向前走上一步,踏上門前的臺階,抬手拍了拍門板。
“嘭,嘭,嘭!”
沉悶的拍門聲在巷子里回蕩,鐵匠鋪里卻依舊沉寂,沒有一絲回響。
陳厲心念一動,散出神識向鋪子內探察了一遍,鐵匠鋪子里并無任何人聲。
“嘭,嘭,嘭!”
陳厲不甘心的又拍了一次。
“小娃兒,這家人早不住這兒了,你來這兒干啥?”,一個破鑼似的老婦人的聲音,從巷子深處傳了過來。
陳厲轉身看去,只見在巷子里納涼的那個白發老太太已經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手扶著墻,一手朝陳厲擺著蒲扇。
陳厲忙走了過去,微微一笑,說道:“老奶奶,你知道這家人搬哪兒去了嗎?”
“搬?”,老太太搖了搖頭,有幾分同情地說道:“這家人不是搬走了,是散了,唉,陳老四這孩子真是個苦命人啊!”
“散了?”,陳厲的心臟狠狠一抽,老太太的話聽在陳厲耳中,無異于旱地里響起一聲驚雷,轟隆之聲在他腦海之中震蕩回響。
“老奶奶,陳鐵是我四叔,我是他老家的親戚,您快跟我說說,這家人到底怎么了?!”,陳厲的呼吸已經有幾分粗重和急促,隱隱的,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你不會就是他那個跑掉的侄兒吧?”,老太太一把扯住了陳厲的袖子,瞪大了一雙昏花的老眼,似是要把陳厲看得清楚些。
“老奶奶,您倒是快點說啊!”,陳厲真的有點急了,“我四叔他到底怎么了?”
“唉,陳老四那個婆娘真不是個東西,她懷的那倆孩子都不是陳老四的骨肉,話說半年前,他有個侄兒來了,聽說是來當學徒,但當夜就跑掉了,我猜呀,肯定是那個惡婆娘容不下那孩子!”,老太太撮著一張沒了牙口的小嘴,氣憤地說著,似是很為陳鐵鳴不平。
陳厲聽這老太太總說不到正題上,不得不再出言提醒道:“老奶奶,你快說,我四叔他現在在哪兒啊?”
“你說陳老四啊——,打那孩子跑了以后,陳老四和他婆娘干了一仗,打了那婆娘,嘿,那婆娘竟找人來把陳老四腿打折了,趕出了家門,我還聽人說,那婆娘竟把陳老四賣給馬幫當了苦力,還得了幾兩銀子,嘿,我老太婆活了一輩子,就沒見過這么歹毒的女人吶——!好說歹說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呀!這心狠——”
那老太太絮絮叨叨的,還要再說些什么,可陳厲卻已經沒了繼續聽下去的心情,他給那老太太留下一塊兒碎銀,扭頭跑開了。
“嘿,你這孩子,咋還給我銀子哩!”,老太太將碎銀攥在手里,在前襟上擦了擦,放在眼前瞇著小眼看了看,一張核桃臉頓時綻成了一朵花兒,自語道:“這孩子——懂事兒,真待人親!”
陳厲的眼中冒著火,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一雙小手在袖子里緊攥著拳頭,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跑出深巷,跑出馬街的,他的心里狂亂的像是翻江倒海一般!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只因自己的出走,竟導致了四叔家的支離破碎!
更可惡的是,那個叫海棠的惡女人竟然把四叔賣去當了苦力!兩個孩子不是四叔的也還罷了,怎么能這樣狠心待他?!
這——簡直就是不把四叔當人看啊!
吳監門那種鄙薄不屑的眼神再次浮現在陳厲的腦海之中,狠狠地刺了他一下,陳厲心頭的無名怒火更加熾烈了!
難道像我和四叔這樣出身的人就活該被人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