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脆弱的殘魂,他那焚天煮海的怒火,他那失控的血脈之力和狂暴的魂力,在那種至陰至寒,需要絕對穩定的環境中,就是最致命的毒藥。
“我……”帝玄溟喉嚨滾動,沙啞地吐出一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
他痛苦地閉上眼,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地面,瞬間凝結成赤紅的冰珠。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連靠近母親,都可能會傷害到她。
洛璃看著帝玄溟痛苦掙扎的模樣,心中一痛。
她走到他身邊,冰涼的手再次覆上他緊握的染血的拳頭。
這一次,她沒有試圖撫平他的戾氣,而是將一股更加精純、更加堅韌的混沌之力緩緩渡入,如同溫暖的溪流,包裹住他沸騰灼痛的神魂。
她輕聲道:“阿溟,你從前最是冷靜,哪怕如今血脈之力正在激活的感覺讓你煩躁,你也不要被它影響心緒。”
“從前”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撬開了被狂怒和絕望冰封的記憶閘門。
那個曾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掙扎求生、步步為營、隱忍蟄伏的帝玄溟;
那個無論面對何種絕境,都能以近乎冷酷的理智尋找一線生機的帝玄溟。
那個他,似乎正隔著血脈覺醒的狂暴火焰,隔著滔天的恨意與思念,向他投來一道審視的目光。
一股尖銳的刺痛,比血脈反噬更甚,狠狠扎入他的神魂。
那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對“失控”本身的羞愧與警醒。
他竟然被力量本身所駕馭?被情緒所吞噬?
洛璃渡入的混沌之力,溫暖而堅韌,它沒有強行壓制他體內奔涌的冰火之力,反而如同最溫柔的網,將它們包裹梳理。
那力量帶著她特有的氣息,如同在狂暴混亂的宇宙中重新錨定他的坐標,讓他狂躁的心跳在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又緩緩松開。
帝玄溟眼中的血色火焰劇烈地跳躍著,如同風中殘燭,掙扎著想要重新燎原,卻又被那沉靜的力量一寸寸壓了回去。
那并非熄滅,而是被強行壓下。
他緊握的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但掌心的傷口卻不再有鮮血滲出。
那滴落的血珠仿佛被洛璃的力量連同他的暴戾一同安撫。
他咬著牙,齒縫間甚至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身體因為極致的克制而微微顫抖。
“冷靜,”他喉嚨深處滾動著沙啞破碎的音節,“……需要……冷靜……”
他強迫自己去感受洛璃渡入的力量,去捕捉那絲混沌本源帶來的包容一切的沉靜。
那感覺如同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暴風中,終于觸摸到了一塊堅不可摧的礁石。
他嘗試著,艱難的,將所有的憤怒、質問、不甘、思念……
這些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激烈情緒,一點點的,用盡全身力氣,向著那混沌之力的核心壓下去,沉下去。
大殿內死寂無聲,只有帝玄溟沉重的呼吸。
玄夜收起了臉上那慣常的玩味,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和一絲微不可查的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