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絕望,“我真的沒想殺他,就是太生氣了……李璐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審訊持續到凌晨三點,宋強的供述與現場勘查、法醫鑑定的細節逐一咬合:從咖啡館的安眠藥到涵洞口的扳手,從卡宴后備廂的泥沙到捆綁繩的纖維成分,每個環節都像精密的齒輪,嚴絲合縫地嵌在罪惡的鏈條上。當最后在逮捕令上簽字時,他的手抖得握不住筆,三次才把名字簽在“犯罪嫌疑人”一欄的末尾,字跡扭曲得像條被踩死的蜈蚣。
走出審訊室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小王掏出手機,給李明發了條簡訊:“宋強認罪,動機嫉妒。”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他仿佛看見張寶山在健身房指導學員的身影,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深藍色夾克泛著健康的光澤,像從未被黑暗吞噬過一樣。走廊里的聲控燈在腳步聲中亮了又滅,照亮了墻上“正義”兩個燙金大字,也照亮了那些被嫉妒扭曲的人性,在黎明前的微光里顯出丑陋的原形。
押解宋強的警車在339國道涵洞入口停下時,晨霧正從涵洞內漫出來,在柏油路面上凝成薄薄的水膜。兩名警員架著他的胳膊下車,鐐銬在碎石路上拖出“嘩啦”聲,橘紅色囚服在陰沉的天色里像塊刺眼的警示牌。他的目光剛觸及涵洞口的鐵絲網,突然劇烈顫抖起來,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額頭抵著潮濕的地面,嘴里反覆念叨:“就是這兒……都是在這兒……”
小王站在警戒線旁,手里的現場勘查記錄被晨霧洇得發潮。“從你和張寶山見面的咖啡館開始指認。”他的聲音穿過霧氣,落在宋強慘白的臉上——三天前審訊時的囂張氣焰,此刻已被恐懼啃噬得只剩空洞。
宋強的手指抖著指向國道旁的咖啡館,玻璃門上的“open”字樣被雨水沖刷得發灰。“5月9日晚7點40分,我約他在這里見面,”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囚服前襟,“點了兩杯美式咖啡,我在他的杯子里加了碾成粉的氯硝西泮……”咖啡館監控顯示,當晚7點45分宋強曾去過洗手間,停留時間與他供述的“碾藥”過程完全吻合,而張寶山胃內容物檢測出的藥物成分,與宋強家中搜出的氯硝西泮完全一致。
沿著國道往涵洞走了約300米,宋強在一處緊急停車帶停下,地面的輪胎印還留著警方用粉筆畫的圈。“我把他塞進卡宴后備廂,”他的腳尖點著圈中心,“他當時已經暈了,但身體還在抽搐,頭撞在后備廂隔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圈旁的泥土里,技術人員曾提取到張寶山的dna,而卡宴后備廂隔板的撞擊痕,與法醫報告中“枕部皮下血腫”的位置完全對應,創緣形態符合鈍性撞擊特徵。
涵洞口的石板被臨時移開,露出黑黢黢的洞口,腥臭味混著霧氣撲面而來。“我用撬棍撬開石板,”宋強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比劃著名撬動的動作,“石板邊緣的擦痕就是那時候弄出來的……”石板內側的金屬刮痕,經比對與宋強家中搜出的撬棍吻合,劃痕里嵌著的黑色橡膠顆粒,與卡宴輪胎的成分完全一致,印證了他“駕車運來撬棍”的供述。
走進涵洞內3米處,宋強突然停在墻根,那里的水泥面上還留著用白色粉筆畫的方框。“我在這里把他拖出來的,”他的目光掃過方框邊緣的拖拽痕,“他的夾克被墻根的鋼筋鉤住,撕了道口子……”方框內的深藍色纖維,經檢測與張寶山夾克的尼龍成分一致,而墻根裸露的鋼筋上,還掛著根0.5厘米長的線頭,與法醫報告中“衣物撕裂口纖維形態”完全吻合。
“就是在這里打的他。”宋強的聲音突然變調,指著涵洞內段的積水區,水面上漂浮著警方標記物證的塑料牌。“他突然醒了,抓住我的胳膊咬,我就從包里拿出扳手……”他比劃著名揮臂的動作,“照著他的頭砸下去,一下就砸在太陽穴位置……”積水區的淤泥里,技術人員曾提取到一把扳手,開口處的暗紅色斑跡經檢測為張寶山的血跡,而法醫報告中“左顳部4x5挫裂創”的形態,與扳手的擊打面完全匹配,創腔內的鐵屑成分也與扳手一致。
小王的雷射筆在涵洞內段的捆綁痕上停下,那道深綠色的印記嵌在水泥地上,長度與張寶山的身高吻合。“我用那捲深藍色尼龍繩捆住他的手腕,”宋強的手指在印記上劃過,“繩子是5月7日網購的,就放在后備廂……”捆綁痕的寬度為2.5厘米,與宋強網購的工業繩直徑完全一致,而繩結的打法,經痕跡專家鑑定,與他健身房器材的捆綁方式相同,繩痕邊緣的皮膚組織反應,也符合法醫推斷的“生前捆綁”結論。
走到涵洞內7米處的積水最深處,宋強的身體突然癱軟,被警員架著才沒栽進水里。“我把他推進去的,”他的聲音像被水泡過的絮,“他當時還在動,我就按住他的頭往水里按……”積水區的水草里,技術人員曾發現幾根銀白色的頭髮,dna檢測屬於張寶山,而法醫報告中“氣管和支氣管內泥沙”的分布特徵,與“被按入水中窒息”的溺水過程完全吻合,肺泡腔內的硅藻種類,也與涵洞內的水體硅藻一致。
指認處理兇器的過程時,宋強指向涵洞盡頭的淤泥堆。“扳手扔在這里了,”他用腳尖點著堆頂,“繩子被我剪成小段,順著排水口沖走了……”淤泥堆的ph值與扳手表面的腐蝕程度完全匹配,而下游300米處的排水口,曾發現過與宋強所購尼龍繩成分相同的纖維殘留,斷裂口的形態符合“剪刀剪切”特徵。
最后指認離開路線時,宋強的腳步明顯加快,仿佛急於逃離這片吞噬生命的洼地。“我蓋好石板,開車沿國道往觀景臺走,”他回頭望了眼涵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