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科舉推行的順利,下到平民子弟當中的寒門學子,上到達官貴人,全部一視同仁。
到最后獲得魁首的竟然是偏遠的儋州出來的寒門子弟。
今日上朝覲見的時候,被安排了通直郎一職,跪在大殿內的男子的手微微攥緊。
果真如民間傳聞那般所說,當朝天子不過一個無能的傀儡,被朝中的大臣隨意玩弄。
他堂堂狀元郎,理應分六品的官職,結果給了個最為閑散的官職,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手無大權。
就是一個靠月月拿俸祿混日子的廢物官職。
蘇聞常謝恩,但明顯聽到了旁邊眾大臣的嘲笑聲。
卻在此刻,聽見靠前旁邊位置上坐著的人開口說話了。
聲音懶散,眼神瞥了過來。
“很好笑嗎?”
“……”
大堂內瞬間鴉雀無聲。
蘇聞常屏息凝神,用余光去看開口說話的男子。
只見對方穿著一身達官顯貴的紅色官服,頭上戴著官帽,坐姿懶散,卻不顯人媚俗,反而一身正氣,威風凜凜。
他的指骨清晰,一下接著一下敲擊著扶手,瞥來的眼神不怒自威,讓人竟生出些不寒而栗來。
江池淵早就看不慣這朝中這一群自以為是的老家伙很久了,拿著雞毛當令箭,真以為跟過先帝一段日子就不敢動他們了?
他才收回視線,就同跪在地上的狀元郎對視了一眼,對方眼睛里隱約寫著點崇拜的味道。
但很可惜他崇拜錯人了。
上朝的時候,狀元郎被留在了大殿內,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坐在主座上的陛下和旁邊一下接著一下輕輕搖著扇子的攝政王。
四周安靜的落針可聞,殿內侍奉的奴仆都被遣退。
“蘇愛卿對于朝堂之中的局勢有何看法?”
突然,坐在主座上的男子開口,男人的聲音的冷清,吸引著人不自覺的想要窺一窺天子之威。
蘇聞常往主位上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讓他片刻晃了神。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長袍,軒然霞舉,瓊枝玉樹。
作為一個在偏遠地區從未見過這般顯貴之人的窮書生來說,對方的容貌,讓他覺得煥然窺見了天仙。
是天仙。
神清骨秀。
也許是他的表情過于癡呆,甚至忘了將腦袋收回來,陡然聽見旁邊響起幾聲咳嗽。
江池淵眼神睨過來,冷冷的盯著蘇聞常的臉。
“蘇郎看什么呢?”
被突然提點,蘇聞常迅速的收回了視線,他的臉頰不自覺的泛紅,雖然聲音略微顫抖,但思緒順暢。
“臣斗膽……現下,朝堂之中所留下的大臣大多是隨先帝征戰過的,或許不是很服從陛下。”
他說的委婉,意思卻很明確——
都是些不聽話的狗。
顧書弦點了點頭,他調查過狀元郎的身世,寒窗苦讀,家里的老母親在他考官的途中病逝,雖然惋惜,但沒有家庭的羈絆,才不會被威脅。
他很滿意這一股新鮮的血液,這時候該沖刷掉那些倚老賣老的發臭的血液了,該讓他們知道這個朝堂到底誰說了算。
江池淵明顯看出了坐在皇位上小皇帝的興奮,他甚至沒有罰蘇聞常大不敬,反而給了許諾。
“雖現下只能給你封一個小小閑職,但這只是為了蒙蔽那些老東西的眼睛的,或許,你愿意為朕所用嗎?”
“若成就朕心中的一番霸業,屆時必定賞賜高官厚祿!”
蘇聞常愣了愣,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原先也以為陛下只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傀儡皇帝,沒成想對方只是有所顧忌罷了。
現在要準備動手,需要大把能用的上的心腹,或許抓住這個機會,才能保以后官途坦蕩。
幾乎沒有猶豫,蘇聞常連連叩拜。
“臣愿意為陛下馬首是瞻!”
“好!”顧書弦格外開心,臉上帶著點發自內心的笑。
卻突然聽見旁邊冷嗖嗖的聲音。
“…臣同蘇郎一塊走吧。”
明明蘇聞常沒有提要離開來著,江池淵毫不客氣的把人拎小雞仔一樣提了起來。
“先行告退了。”
隨后帶著人毫不客氣的走出了殿內。
殿外狂風亂作,風不斷的拍打著枝丫,兩個人行走在悠長的宮道。
旁邊路過的宮人退到一邊靜默行禮。
江池淵走在前面,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又拿出了扇子,一下接著一下的扇動著。
跟在他背后一步的蘇聞常頭頂不斷的冒汗,他總聽說見攝政王一面難如登天,自己今天第一次面圣,就和攝政王一道散朝。
對方走在前面不說話,他也大氣不敢出。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江池淵突然轉過了身子,他臉上帶著一貫如沐春風般的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蘇郎馬上要走馬上任了,首先恭喜。”
他微微低了低頭,接下來說出的話讓人后背發涼。
“你在宮殿上答應陛下的話,最好能夠做到,如若讓本王查出來有那么一點的言行不一,那本王就不會讓你那么好過了。”
他說完之后,和蘇聞常擦肩,在對方來不及反應擦汗的時候,他手中的折扇合攏敲在了對方的肩膀。
壓低了的聲音隨風飄過來,鉆進了人的耳朵里。
“陛下天人之姿…”
“可不是你能肖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