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塵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
自所站的山地往下,這目光所及的群山背后,是一片被砍伐得只剩滿山半截人高的木樁子的荒地。
僅剩著樹木的斜側山坡上,伐木車正兢兢業業的工作著。
車廂上一根又一根粗壯的老樹堆疊,車頭的伐木機對準一棵榕樹,伐木聲響徹云霄,在一道沉悶的哀嘆中,百年老樹倒下。
那是他告別生命的悲鳴。
原本筆直挺拔的樹干支離破碎,如同一位被摧殘得失去生命的老者。歷經歲月洗禮的巨木,失去了他的尊嚴和自由。
濃重的木屑味彌漫,清新的空氣渾濁不堪,葉同塵的鼻道里仿佛堵著木屑,一時間感到無法呼吸。
而山坡之下的寬闊洼地里,一條柏油馬路連向遠方,馬路的出發地建著一座被鐵欄圍住的工廠。
正大門前,兩個石獅子一左一右,身上掛著大紅綢,在這木屑飛揚的洼地里,異常耀眼。
“這些幾百年樹齡的老樹,全被……”
葛羽鴻低喃一聲,不可置信道,“他們居然這么狠心?!”
“要多少年,這些樹才能長成如今的樣子,說砍就砍,這不是造孽嗎?”
早已經趕來的其他人沉默的看著,眼中忽明忽暗的,是他們的痛心與無奈。
老樹每一次低頭臣服,都仿佛在接受一場自然的審判,而與砍伐者同類的眾人,只覺得身心受到了良心的拷問。
所有人的直播間里,觀眾同樣沉默著,滾動的彈幕消失,清空的屏幕表示著所有人的沉痛和深思。
默了良久,向來圓滑世故的段華橧也難得嘆了口氣,他偏過頭,不忍再看似是轉移話題般朝葛羽鴻問,“剛才那人,找到了嗎?”
葛羽鴻搖了搖頭,“沒有,跑過來就消失了。”
“那能去哪兒?”周放疑惑道,“總不能專門把我們帶過來看工廠吧?”
“誰說不是呢。”
在其余人看來的目光中,商秋枝嗤笑一聲,半是解釋半是玩笑般開口,“或許是想向外人訴苦呢。”
葉同塵沉默半響,哀嘆一聲,“何必……”
“是私人造紙廠吧?”簡梵音問道。
秦盼雪想了想,點頭道,“嗯,好像是。”
簡梵音看著那輛開回工廠的伐木車,冷笑一聲,“這一堆木頭,又能賺多少錢?”
“瞧這一大片山地,這私人老板也算是盆滿缽滿。”段華橧道。
商秋枝的目光在一個又一個樹樁上掠過,最后停在工廠一個車間的門口。
那里正站著一個頭發綰起,身穿深藍道袍的道士
他站在三個中年男人中間,抬手指著車間不知在說些什么。
還未等商秋枝看仔細,道士便跟著三個中年男人抬腳走進車間內。
商秋枝思索片刻,打量著周圍的地勢風水,借此進行梅花卜算。
“這工廠能建在這里,應該也是獲得了許可。”周放說,“況且村子里的人能來這里上班,也算是幫助村民了。”
站在一旁的攝像師點了點頭,“時代發展嘛,人類總要有所割舍。”
“呵……”低啞清冷的笑聲響起。
眾人微怔,疑惑的看向商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