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未曾想到還能得她一聲謝,且見她說話時一雙丹鳳眼瞧著自己,不禁垂了眼囁嚅道:“該是……我謝你才是。”
沈魚聽罷笑了笑,又提了劍四處巡梭。宋淵不知其意,便也起來在她身后跟著。沈魚走了一圈后,立在一大樹前問宋淵:“你可會爬樹?”
宋淵從小修文習武,雖則眼下有些精神不足,但爬樹也不過小事。于是便與她點了點頭。
沈魚見此拍手道:“那好!你也去挑棵樹,今晚便將就在樹上過一晚。”
宋淵未曾想沈魚有這番意思,頓時失笑,“魚姐姐睡在這樹上?那我睡在樹下好了。”
沈魚聞言也不勸他,只道了聲好,人便一躍而上坐了在樹梢之上。宋淵抬首,見她身子半倚在樹干上,抱著劍便合上了眼,他心中暗道:想來她剛剛在那槐樹林中便打算睡了……多得那賊子挑了那大槐樹,自己能承她相救實在是不幸中之大幸。
這時日來宋淵被那群賊子綁了去,一路上免不了風餐露宿,如今竟是有些習慣了。晚上宿于野外,最怕有野獸蛇蟲。宋淵先把剛拿來燒魚的篝火堆移至樹下,又尋了個干凈之處躺下,才褪了外裳蓋住頭臉合上眼。然而眼下雖只是初秋時分,山上卻比山下涼了許多。夜涼如水,一股寒意從他后背直竄胸間。宋淵不妨打了兩個噴嚏,口鼻雖被外衫蒙著,在靜謐的林間卻仍是震天響。他心里正擔心擾了沈魚,已聽得樹上傳來一陣窸窣。宋淵忙揭了臉上外衫,卻見一大片白蒙蒙從樹上兜頭臉地砸向他。
“姐姐……?”宋淵不意間伸手一擋,卻發現觸手柔軟,原來從樹上掉落的竟是一件雪白披風。
“蓋著。”
宋淵兩手抱著沈魚的披風,一時只覺心口間沉甸甸的。待他回過神,本想問一句“姐姐不冷嗎?”,卻又想到魚大約能抵冷些。于是便小聲道了謝,又躺了下去,把那綿軟的披風抱了滿懷。他剛合上眼,鼻間便聞得一陣甜味。宋淵縮著脖子把臉埋進披風里,只覺那股味兒愈發清晰。一想到這興許是沈魚身上的女兒香,宋淵便覺身上發燙,一陣熱流不由自主地在腹間亂轉。他心砰砰跳動,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方緩緩睡去。
豈料宋淵睡至半夜時,忽而感到一溫熱之物探進了披風底下,貼在自己背上。他心下一驚,猛地便睜了眼。待清醒過來,宋淵便覺貼住他后背的物事溫熱柔軟,不似飛禽走獸之類。他頓了頓,躊躇一陣,方喊道:“魚姐姐?”
“嗯。”
宋淵聽得沈魚應聲,知道此時抱住自己的確實是沈魚,頓時心頭如要炸開一般,不能自持。
“姐﹑姐姐……你﹑你這是怎么了?”宋淵問完這話,實在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算了。萬一沈魚以為自己不愿意被她抱……不,他希望她一直抱著自己,永遠不要撒手。
“你不是冷嗎?”沈魚在他耳邊回話,聲音卻似在百里之遙。
宋淵心中一慌,忙握緊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回道:“是,我冷呢……”宋淵說罷,咬了咬牙轉過身去抱住沈魚。
他怕沈魚推她,便把臉埋在她頸脖之間,又小聲道:“這般……這般更暖和些。”
此番沈魚卻沒應聲,只是伸手攬了他的背。宋淵見她默許,又朝她懷里靠過去,直貼得二人身子之間嚴絲密縫方停了下來。
沈魚許是嫌熱,這次并不順著他,喚他道:“宋淵﹑宋淵。”
宋淵心中依戀,一時起了壞心,兀自閉眼不應,佯裝睡了過去。
然而沈魚卻不依他,邊用手拍他臉頰,邊喚他名字。沈魚手上愈發用力,宋淵終究裝不過去,便從她懷里抬頭。
豈知他一睜眼,分明已是青天白日。而他懷中只有那件雪色披風,哪有沈魚的身影?正在他茫然之時,卻聽得沈魚道:“還不起來呢?我快把你的臉給打腫了。”
宋淵聽得,人便猛地起身。此時在日光下看著沈魚清麗的臉龐,宋淵不禁想起方才那一場幻夢,心中羞愧便又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