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人說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沈魚不知山下如何,只她在山里的這七年卻是度日如年——自她十五那回偷偷下山去密州被師父帶回云夢后便再未離開過。這日一早師父特地喊了她去說話,沈魚自是應了。待到得鬼谷洞中,沈魚只見她的師父鬼谷大仙正盤膝坐于軟榻上,而她的膝窩之中正卷著一頭黃紋野貓。
幾年前這野貓闖進了鬼谷洞府。然而鬼谷大仙見了也不趕它,卻是圈養了起來,且對它頗為寵愛。這野貓兒十分傲氣,向來只親近鬼谷大仙,對沈魚卻是不瞅不睬的。沈魚瞧著那貓臉不禁想到:倘若這壞東西成了精怪,自己這鬼谷大仙的首徒之位怕是要讓座了。
此時鬼谷大仙正閉目養神,那黃紋貓倒是先睜眼看著沈魚。兩者四目交投,貓兒卻對她嗤了一聲,似是頗為不屑。沈魚見慣它的貓樣,正要回敬一個鬼臉卻聽得鬼谷大仙悠悠道:“來了也不喊人?”
沈魚聽得馬上斂了神色,喊了聲師父。
鬼谷大仙應了聲,又抬眼仔細看她好一會,直把沈魚瞧得心中發毛。
“……師父?”
“為師讓你留在山上七年,你心中是否有怨?”
沈魚盡管心中有怨也斷不敢在師父跟前承認的,遂只回了一句,“徒兒不敢。”
“不敢?那便是怨我了。如此,為師今日便放你下山吧。”
沈魚聽得一怔,待回過神來,一雙鳳目圓瞪,睇著鬼谷大仙問:“這……這話當真?”
鬼谷大仙見她雙目熠熠放亮,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遂點了點頭道:“當真。”
沈魚還道師父要把自己在山上留個幾十年,如今驟然得其首肯下山,心中一陣怦怦亂跳,直歡喜得想要跳起來。
然她心中有疑,定了定神便問道:“師父為何突然讓徒兒下山。”
鬼谷大仙拍了拍懷中的黃紋貓示意它出去。等那貓走了,方對沈魚道:“你乃人鮫之子,天生氣雜不純,道身不穩。這些年來為師尋了許多法子來治你這病根子,近日始得了一條古方。”
沈魚知這方子與自己性命攸關,也便凝神細聽。
“從前有一白骨精,為著修得血肉之身便每日殺人,取心食之。這白骨精把人心食久了,不僅生了血肉,還吃出了些門道。”
“什么門道?”
“那白骨精察覺若那人對她有情,吃得那人心便是事半功倍。”
沈魚聽得這“古方”,心念飛轉,驀地伸手掩了嘴說:“我﹑我不吃人心。”
鬼谷大仙見狀,垂了眼道:“這事有虧功德,若非必要為師也不會教你如此。”
“這……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了?”
鬼谷大仙聞言,拿了手邊的茶碗,食指輕輕一彈,那茶碗立時生了裂紋。碗中茶水便從細縫中緩緩滲出。
“晈晈,這茶碗如你的道身,這茶水如同你的真氣。若要把你這病根子治好,有兩個法子。一是補完你的道身,二是調正你體內真氣。”鬼谷大仙見沈魚皺眉,又潑了碗中茶水道:“若這茶碗不放茶水,卻來放糕點,便不怕碗上有裂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