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方才與沈魚說的話雖有幾分意氣,卻也是真心。二人初初重逢之時,沈魚便說了這次師父放她下山是為了歷練。既是歷練,這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了?雖說沈魚剛下山便來尋他,可他也不是當年無所依靠的少年了,沈魚自是不必留著照看他。是以當下宋淵便想到用那白玉魚佩做借口騙她一起回密州。
只近日生了見山一事,卻教他不禁想道:這事終究是要兩廂情愿,他騙得沈魚一時,難道還能騙她一輩子么?且說到底,縱是能騙她一輩子,他心里也不情愿。宋淵如此想著,不一會便回了客棧,與樊徐二人會合。三人收拾停當,便出發往三清山了。
徐見山見宋淵回來后臉色不虞,早便想要尋個空子與他說話。這時三人在山上走了半道,正在山腰處歇腳。樊見純聞得附近有水聲便要去看看是否有清凈水源,宋徐二人便待在原地等他。
徐見山想了想,終是開口說道:“見源。”
“嗯。”宋淵應了聲,又側首瞧了他一眼,只看他神色已知他心中所想。故而未待徐見山開口,宋淵便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本來也沒有什么。”
宋淵自己心思重,是以與沈魚和樊見純這般性純之人處起來方能真正放寬心。然而許多時候與徐見山這種通透的人說話卻別有一種舒服愜意。因為有些事本來便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若真點破了,反失了興味。
徐見山未料到宋淵會有此一說,過了會方嘆了口氣道:“我雖大著你一歲,但待人處事卻是及不上你……你興許不知道,從小我便有些羨慕你。”
宋淵聽得不禁一笑,“你乃堂堂玉山公子,羨慕我什么?”
徐見山雖則出自代州望族,然而他素來自覺除卻出身一節,宋淵并沒有什么落后于他的。
“小時候在觀中修道,我因身子弱總是被拘在房中。那時看著你跟其他師兄弟一道修道習武,我心中便很是羨慕。”
宋淵聞言哈哈大笑,“你卻不知那時我們鎮日在外面曬著日頭,倒是羨慕你能留在屋里。”
許是自個沒有的,總是教人心生羨慕,遠遠看著,便是苦的也覺著是甜。
過了會徐見山又道:“我因時常留在屋里學八字命理,與其他師兄弟并不熟稔。那時有別的師兄弟下山采買,我不好意思托他們替我買些物什……你為何知道了又替我開口?”
“你整日趴在窗邊巴巴地望著,有什么不好猜的?況且我不過開句口,又不是替你付了銀錢,你又有什么好記著的?”
徐見山聽得一笑,“這些現下想來都是小事,那時來說卻是頭等大事……只我眼下沒忘,以后也會記著。”
宋淵知他言外之意,便點了點頭。只方才聽他提起八字,忽地想到仍穿著昨日的袍子,遂伸手朝袖袋一探,果然摸到了那張寫著他八字的紙條。
“從前沒讓你看過,今日正好讓你瞧瞧我八字可好?”
宋淵說著便把紙條遞了過去,徐見山聽得也不推拒。然而他眼下并無紙筆在手,只得在心中默算起來。
過了一會宋淵方問:“你看我八字如何?”
徐見山默算了會,吁了口氣方道:“你祖上根基厚重本應是出身高貴之人,然而父母緣薄……十二歲時命中當有一劫,若能遇得貴人,便能逢兇化吉。”
宋淵聽了,點頭一笑,“是遇到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