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靈說罷,也不待沈魚答應便起身回了內室,末了卻與宋淵道:“我同王靈官約了明日辰時初在三清山下等,你也去歇了吧。”
宋淵聽了這話便知她這是允了,遂連忙去要了個房間,留了沈魚師徒在一個屋子里歇息。
到得翌日,宋朱二人一早便起來往三清山出發。二人剛到山下便見一個身著玄衣道袍的挺拔身影遠遠地候著。那玄衣道士自然便是王靈官。他見朱靈從遠處而來,心中不禁歡喜。然而見得她身后竟跟著一個隱仙小輩又不禁一愣。
王靈官認清他果真是布道大會上的隱仙道士,不禁問道:“大仙同這隱仙弟子有何關系?”
朱靈聽得,答道:“他便是要與我徒兒雙修之人。”
宋淵未曾料到朱靈會如此說道,一時間便垂了眼不看王靈官。
王靈官驟然聽得這話,心中微異,默了默方道:“既如此,都跟我上山吧。”他說罷,當即使了輕功向山上的白云觀奔去。
宋朱見此,也施了輕功在他身后跟著。只宋淵與二人尚有差距,一路上便頗為吃力。如此約莫奔了大半個時辰,三人終于到了白云觀。到得白云觀,宋朱兩人便默默跟在王靈官身后,他們穿過許多屋所朱門,終到了王靈官書房。
幾人入得屋內,王靈官便讓宋朱分別落了座。未幾,他便捧了個錦盒來,與宋淵道:“這便是悟真妙經。”他說著指了指不遠處一間耳房道:“那屋里已備了紙筆墨硯,你便到那處謄抄一份吧。”
宋淵聽得并不立時應話,見朱靈朝他點了點頭方應了聲。
待宋淵捧了錦盒離開,朱靈便開口道:“你昨晚說的故人何在?”她說罷見他只看著自己,笑而不答,便想到他素性胡鬧,從前便愛作弄自己,不禁嘲道:“未曾想當了這些年的掌教,你竟是毫無長進。你這樣的人也配當一教之掌么?”
王靈官聽罷并不惱怒,“你說得沒錯……我性子本就配不得當這掌教之位。然而這些年圣人對張真人愈發看重,師父不愿看著龍門被隱仙壓了一頭,又見我在修道上有幾分資質,才把掌教之位傳予我。”
朱靈聞言,哼了聲道:“修道之人卻把這名聲看得重于性命,這道豈不是白修?”
王靈官聽了苦笑道:“人心易變,人性難改。這千百年來修道之人何止千萬,可是能渡劫成仙的又有幾人?師父是放不下名。”他說著頓了頓,“你放不下怨……我﹑我也放不下。”
朱靈聽了這話抬首看他,只碰著他的眼神便覺一陣心慌意亂。她心下一急,別過臉便要起身,忽地卻被一只手拉了袖子。
“慢著。”王靈官說著放了她袖子說:“這回我沒騙你,那故人快回來了,你就多等一會吧。”他邊說著邊把一旁的和合窗支了起來,窗戶一開,融融晨光便輕輕灑了進來。
朱靈不知其意,朝窗外看了幾眼,卻見不遠處有一個細小的身影正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朱靈眼神好,待認清那身影,心中不禁一窒,起身便朝門外跑去。
朱靈瞧著地上那黃紋老貓,不禁問:“它……它還在?它今年該有二十五﹑六了吧?”
跟在她身后的王靈官聞言嗯了一聲,“自你走后,它便總是郁郁不樂。只外頭天氣還好,它便要在從前同你一起待著的那地兒等上半日。”
這貓原是三清山上野貓誕下的貓崽,它生來體弱便被母貓棄了。彼時卻被朱靈碰著,便同王靈官一起偷偷喂養了起來。那時朱靈頗費了些力氣才把它養活了,不承想如今它倒是比別的貓活得還要長。
朱靈彎了腰,把貓抱在懷中,見它雙眼灰朦,便問王靈官:“它眼睛怎么了?”
“老了,早瞧不著了。”
此時那貓卻低低喵了一聲,又輕輕蹭了蹭朱靈心口——從前她只道龍門中人個個無情無義,未成想竟有頭貓等了她二十年。
朱靈摸著它,心中一顫,一時間似有口氣喘不過來,“……來世若有緣,我來陪你二十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