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兩個月后宋淵還得趕赴西京與隱仙眾人會合,是以送罷趙星,他們也未再耽擱行程。當夜沈宋二人便又去夜探鬼市,只這次再無旁生節枝,待買得偽造的路引翌日便離了西亳鎮。西亳所在,倚傍西京,離扶風也并不遠。故而沈宋二人走不了幾日便到了扶風。
因扶風靠近天子之地,官府對往來人員盤查便要比其他州府嚴密些。想到入城得出示度牒,宋淵便先在城外換上了道袍,又卸了幞頭,插上一根白玉簪把頂上發髻穩住。此時一旁的沈魚見他髻上玉簪歪了,便伸手替他正了正。
宋淵見得,笑道:“明日我也來替姐姐挽發。”
許是近鄉情怯,沈魚早便覺著宋淵連日來有幾分悶悶不樂。此番沈魚聽得宋淵同她打趣,也便笑著道:“好啊,那你給我梳個飛仙髻吧。”
沈魚自幼待在云夢山上,并不精通梳妝打扮。如今隨著宋淵探得大周富饒之地,見道上姑娘莫不是錦衣華服,簪珠戴翠,心中便既有些好奇又有些艷羨。而她方才提的飛仙髻,正是在西亳時瞧見旁人梳過的。那發髻綴于腦后,形如飛天仙娥之姿,很是繁復,宋淵自是梳不來。
“飛仙髻?”宋淵說著便把幞頭收進包袱里,“姐姐不怕耽誤時間,我便試試看吧。”他說罷又貼向沈魚耳邊道,“要我說有這時候來梳頭,倒不如勤些練功。”
沈魚聽了這話,先覷他一眼后又別過了臉。此時她視線正觸及宋淵包袱,卻見他衣物之中竟是裹了一面銅鏡。
沈魚見此,心中暗啐了一句:果然是孔雀公。她想著便伸手把那面圓形手鏡摸了出來。那手鏡造得小巧精致,背后刻了蓮紋,手把之處還綴著朱紅流蘇,似是女子之物。
沈魚拿了銅鏡在手中把玩,似是不經意地問道:“哎呀,你怎地有這么好看的手鏡?”
宋淵瞧了瞧她神色,笑問:“姐姐喜歡?”
沈魚聽得卻是抿了抿嘴,又把鏡子拋到宋淵懷中,“我才不貪旁人的東西。”
“我的東西便是姐姐的。”宋淵說著又把鏡子遞了給沈魚,“這可不是普通的鏡子。”
沈魚聞言,拿鏡子在面前照了照,卻見分明與一般無異,遂問道:“怎地不普通了?”
“這是照妖鏡。”
此時沈魚驟然聽得手上握的竟是一面照妖鏡,不禁啊了一聲。
待她定了神,又拿鏡子朝自己照了照,卻仍是尋常模樣,遂撇了嘴說:“騙人呢。”可沈魚說罷又想到自己真身原就是人首魚尾,便拿鏡子往雙腿映去。只這次還是沒照出個分別來,沈魚便把鏡子擲回宋淵手上,“你的法寶不靈!”
宋淵穩穩地接了鏡子,笑道:“不是法寶不靈,是姐姐照的法子不對。”
“那該如何才對?”
“妖物好化作人形,只在子時拿鏡子照向妖物方能從鏡中看破其真身。”
沈魚聽得皺了皺眉,嗔道:“不許你拿鏡子照我。”
宋淵聞言邊把物什收好,邊道:“我又不是沒見過姐姐真身,拿鏡子照你作何?”
二人如此邊走邊說,不一刻便到了扶風城門。沈魚見城門外果有官府中人把守,入城者均要出示身份憑證,便從懷中把路引拿出來捏在手中。因宋淵走在前頭,他便先沈魚一步出示了度牒。
只那守門人見了宋淵相貌,又仔細看了看度牒,卻問道:“你姓宋?你原名為何?”
度牒上記的是道士法名,這人問的便是宋淵本名。
宋淵聽罷搖了搖頭,“小道自幼在觀中長成,只得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