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娘子語畢,當即朝沈宋二人欠身告退。待她走后,大廳中便只剩得幾名侍女并沈宋二人。
沈魚見此,想了想方貼在宋淵耳邊道:“這康娘子倒是答應得爽快……阿淵,你說這當中可會有詐?”
宋淵聽得這話,眉頭一挑,口中“喲”了一聲,又伸手摸了摸沈魚頭發道:“姐姐這是長大了,心眼也多了,我心中好生安慰。”
沈魚聞言卻是抿著嘴把宋淵的手拍掉,“我跟你說正經的!”
“嗯。”宋淵邊應聲邊點了點頭,“……恐怕她還當我是往昔的無知小兒,可以隨意在手中拿捏。”
“那么,你方才可有瞧出什么門道來?”
“瞧出來了,確然是妖。”
沈魚聽得“啊”了一聲,又湊近他問道:“怎地我沒覺著她身上有妖氣?”
宋淵聞言,嘆了聲,“……姐姐沉迷御劍,對旁的道術向來沒個耐心。此番這婦人又著意隱藏便把你瞞過去了。”
“那你可看出她本尊為何?”
宋淵搖了搖頭,壓著聲線道:“今夜子時拿鏡一照便知龍與鳳。”
二人如此邊說著話邊用了些茶水糕點,未幾便等得康娘子返還。
康娘子進了門,又緩緩走到宋淵跟前,軟聲道:“郡王爺起來了,妾身剛剛已予他知曉世子回來了,他﹑他……”康娘子說著眼角已然飛紅,又哽咽了道:“郡王爺當下喜不自勝,本要親自來迎你。只他尚在病中,妾身方把他攔住。”
宋淵不耐煩她這般矯情作態,只嗯了一聲便道:“我們走吧。”
康娘子聞言,并不惱他無禮卻是立時收了淚,回身領著沈宋二人便朝郡王院落去了。
宋淵自幼于郡王府中長成,對府中物事自是熟悉得很。此番他一邊跟在康娘子身后走著,一邊打量四周景物,心中只覺怨恨交加:我一家原是妻賢子孝,合家和睦……卻因這妖魅作祟,落得個妻離子散的地步——宋淵思及此,暗中咬了咬牙,恨不得立時取了硬鞭把康娘子打死。
只他方起了殺意,沈魚便已察覺,回首道:“阿淵?”
宋淵怕沈魚知曉自己心中所想,霎時斂了眉目應道:“無事。”
眾人這般走了一會,未幾便到了郡王寢室。
只進到外間時,康娘子卻伸手虛攔了沈魚一下,說道:“沈姑娘,世子與郡王爺一別七年,定有許多話要說,要不……我同你便在此間稍候,莫要擾了他們父子團圓了吧?”
沈魚聞言一愣,正猶豫該如何應答卻聽得宋淵道:“她同我一起。”宋淵說罷,也不待康娘子應聲便拉了沈魚的手進了內間。
康娘子見此,原來還要攔她,只瞧見宋淵臉色終究作罷。
沈宋二人攜手進了內間,只見床前豎著一道紅梅屏風,把郡王臥榻擋了在后頭。宋淵見得,霎時便想起從前郡王常領著他到扶風野外游玩。而每到隆冬之時,那地兒便是遍地紅梅。
正當宋淵思潮起伏,進退不得之際,卻忽地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阿淵……阿淵,是不是你﹑你來了?”
這聲音聽起來氣若游絲,顯是病中之人所言。然而宋淵驀地聽得這一聲“阿淵”只覺多年來如蔓藤一般種在他心中的悲痛和不甘,瞬時竟如活物一般把他緊緊纏住,教他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