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康云霞勉力捏了個不動明王印,又急急催動了真氣環于身周抵御。只那天雷震震,勢不可擋——眾人只聽得一陣轟然雷鳴,一道紫電已是破空而出,劈在康云霞身上。紫電剛碰得康云霞身周真氣,忽地發出滋滋聲響。響聲不久,刺人眼目的白光便猛然迸發,一時間暗夜之中竟是亮如白晝。
宋釗見此,喊了一聲“云霞”便要上前。然而他剛抬了腳,便覺后心被人抓住。他匆匆回首一看,卻見抓住他的人便是宋淵。
“阿淵!你饒她一命!”宋釗說罷,回頭去拉宋淵的手,卻是教他避了過去。
二人拉扯之際,白光已黯然退散。而那余光之中,只見一紅裙婦人伏在地上,她身上還散著熱氣,似是被燙著一般,裙下竟是竄出了四條白皙的尾巴。
原來康云霞適才幾乎用盡真氣才扛住一道天雷,眼下無以為繼,便露出了真身。
宋釗雖已料到宋淵所言不假,但他驟然見得七年來朝夕相對之人竟真是狐妖,心中也是一驚,“云霞……”
然而伏在地上的康云霞聽聞宋釗喚她,竟是別開了臉,喃喃道:“你﹑你莫要看妾身……”
宋淵見此,松開抓住宋釗的手,往前一探,卻是把沈魚御在半空的含光劍握了在手中。
他緩步上前,拿了含光劍指著康云霞道:“抬起頭來。”
康云霞不應。
宋淵手上一松,劍尖已劃破她臉上肌膚。只含光劍有奇效,素來傷物而物不覺。是以康云霞忽地感到臉上一陣濡濕,抬手一摸,始知自個臉面已被宋淵劃傷。
“還不抬起頭來?”
女子愛俏,美女更甚。于康云霞而言,毀她容貌甚或比奪她性命更教人畏懼。況眼下就在宋釗跟前,她如何能讓他看到自個血流披面、倒霉狼狽的樣子?
然而眼前寶劍寒氣森森,康云霞心中一陣遲疑,終是撫著臉,抬首看向宋淵。
此番宋淵瞧清了她臉面,不禁嗤了一聲道:“原來這才是你本來面目。”
宋釗聞言,朝康云霞一看,見她原來的鵝蛋臉竟成了小巧的瓜子臉,一雙柳葉眼卻成了水杏眼,且眸子中隱隱見得淡色豎瞳,形如山野走獸。如此看著……康云霞雖也是個嬌俏的美人兒,卻與前頭已是截然不同的樣貌。
康云霞察覺宋釗正看著自己,心中頓時一陣酸楚,遂默默地別開了臉。
宋釗此人雖是心地柔軟,卻也非蠢鈍之輩。此番種種揭在眼前,還有什么不明了?
“云霞……你是不是瞧著我的畫了?”
尚且伏在地上的康云霞聽得此言,身子一僵,顫了聲道:“是,妾身瞧著了。”她說著,避開宋淵手中的含光劍,勉力撐起身來,看向宋釗說,“釗郎,宋淵說得沒錯……妾身便是那紅梅山上的野狐。那年你在山上讓宋淵放了妾身,妾身心中對你又是感激,又是歡喜。是以當晚妾身便悄悄摸入郡王府來尋你。”
“嗯……你是那時見著的。”
康云霞聞言點頭,又癡癡地瞧著宋釗,“是,妾身來時你正在書房里瞧著那畫……只一眼,妾身已是忘不了你瞧著畫時的神色。此后妾身回到紅梅山頭,日思夜想,竟對那畫中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一旁的宋淵聽至此,冷冷地道:“是以你便化成畫中人的模樣來迷惑我父王了?”
原來沈魚與沈舟生得蓋有八分相似。只康云霞是按著畫像化形的,如此,那八九分便只剩得五六分了。
康云霞聽得宋淵所言,卻恍若未聞,兀自朝宋釗道:“妾身從前并未問過你……你、你可否告訴妾身那畫中人究是何人?”
今夜生了這諸般事情,宋釗原就有些神思不屬。此番忽地聽得康云霞問他畫中人身份,他竟不禁朝沈魚看去。
康云霞原就覺著沈魚與畫中人十分相似,此時察覺了宋釗視線,也隨他一般看向沈魚。
因沈魚昨夜便曉得此事,心中也并不意外,只問宋釗道:“我娘是沈舟,你是不是識得她?”
事隔多年,宋釗忽地聽得旁人提起沈舟,一時間也是五味雜陳。
良久,宋釗方垂了眼應道:“是……我識得她。”他說罷又抬眼問沈魚道,“她﹑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