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娃往院里掃了一眼,傻柱正在井邊修水泵,三大爺舉著小本子跟他算賬,張奶奶坐在門口擇菜,陽光落在她的白發上,像撒了層粉。
“再好,也不是家。”遠娃說,“你看這院,墻皮掉了,門窗舊了,可你傻柱叔修水泵的動靜,三大爺算賬的嗓門,張奶奶擇菜的樣子,都跟三十年前一個樣。在深圳,聽不見這些。”
年輕人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呀”了一聲:“遠叔,您看這鏈條里卡著啥?”
遠娃湊過去看,鏈條縫里嵌著個小鐵環,銹得發黑,上面還刻著個歪歪扭扭的“遠”字。
“這是……”遠娃的手指顫了顫,突然笑了,“這是我小時候套鳥用的,掉樹縫里了,沒想到卡這兒了。”
年輕人也笑:“這可真是緣分。”
遠娃把鐵環揣進兜里,像揣著塊燙手的烙鐵。他想起十五歲那年,也是在這棵老槐樹下,他踩著傻柱的肩膀爬上去套鳥,鐵環掉了,他急得直哭,傻柱說:“哭啥,明兒哥再給你做個新的。”
如今傻柱的背有點駝了,可修水泵的樣子,還跟當年幫他夠鐵環時一樣,梗著脖子較勁。傍晚的時候,許大茂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舉著手機喊:“遠娃哥,你火了!”
手機屏幕上是段視頻,遠娃蹲在院里修籬笆,槐花舉著野菊花在旁邊搗亂,配的文字是“三十年后回家的大叔,把院里修得比新房還暖”。
“這才是家的樣子啊。”
“想起我爺爺修籬笆的樣子了。”
“求問那糖餅咋做的,看著就香。”
遠娃看得直撓頭:“這有啥好拍的。”
“啥叫沒啥好拍的?”許大茂激動地轉圈,“這叫生活!真實!你看這點贊量,比我拍明星八卦還高!要不咱開個賬號,就拍院里的事,肯定火!”
三大爺湊過來看:“開賬號能掙錢不?我給你算算賬,設備費、流量費……”
“三大爺,先別算錢。”傻柱端著修好的水泵進來,“遠娃剛說,想把院門口那片荒地開出來種菜,咱琢磨琢磨種點啥。”
“種點豆角唄,能爬滿籬笆。”張奶奶說,“再種點黃瓜,槐花愛吃。”
“我覺得種點向日葵,”槐花舉著花喊,“金燦燦的,好看!”
遠娃望著院門口那片長滿雜草的地,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滿了。在深圳的時候,他總夢見這片地,夢里他和爹在這兒種玉米,娘在旁邊摘豆角,風一吹,玉米葉“沙沙”響,像在笑。
“都種,”遠娃說,“豆角、黃瓜、向日葵,再種點辣椒,三大爺愛吃辣的。”
三大爺樂了:“還是遠娃懂我。”
許大茂舉著手機拍個不停:“就叫‘院里的春天’,咱明天就開拍!”
夜里下起了小雨,遠娃躺在床上,聽著院里的動靜。雨點打在窗臺上“嗒嗒”響,隔壁張奶奶的咳嗽聲,傻柱打呼的動靜,還有三大爺翻賬本的窸窣聲,像支沒譜的曲子,卻比深圳最貴的鋼琴曲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