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悶熱,許梔晚上睡不著,索性披衣起床,來到院子里。
天上的云一個勁的往下壓,壓的人喘不上氣,抬頭看看,已經到了月末,天空除了一彎淺淺的月亮,就是幾顆寥落的星辰。
吹來的風帶著讓人心里煩悶的潮氣,許梔靜靜的站在院子里,白英手里拿著一個披風,輕聲說:“姑娘,穿上這個吧。”
許梔搖了搖頭,說:“白英姐姐,天氣這么熱,不用的。”
白英勸道:“天氣雖說悶熱,可這風里始終是的帶著潮氣,姑娘身上這一身還是單薄了。”
許梔想到舅爺說的,今日還要有雨,就問白英:“白英姐姐,你說,這天是不是能下下雨來呢?”
白英想了想,說:“大概是能吧,奴婢小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夏天,奴婢到現在還記得呢,天熱的不得了,奴婢的爹娘就帶著奴婢姊妹幾個,去到外面睡覺,那天下半夜開始下雨,一直下了兩天兩夜,最后河里的水漲上來,把奴婢那個村子給淹了。”
白英她們這些從甘州帶著出來的,都是當年家里遭了災才被家里人或者是被親戚給賣了。
許梔問她:“那白英姐姐家里的人呢?”
白英想了想,說:“水漲
的厲害,最后奴婢的爹娘帶著奴婢幾個上了家里的房頂,后來眼看著水還在漲,奴婢的爹就用繩子把奴婢跟奴婢的妹妹給綁到房子旁邊的樹上,奴婢的爹那個時候跟奴婢說,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奴婢自己的造化了,后來水把房子給沖倒了,奴婢的爹娘就被水給沖走了。”
白英的聲音很平靜,許梔覺得,這么多年,白英心里的那些傷心難過大概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消散的差不多了吧,許梔曾經聽自己的爹爹說起過,在這樣的自然災害之后,能夠眼看著災害發生還僥幸活下來的,一般都會很認真的過完后面的日子,水火無情,特別是水災,那就是大自然的洪荒之力,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人是很渺小的存在。
黑暗中,許梔看不清楚白英臉上的表情,但是還是覺得在這份平靜的背后,這個跟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姑娘,心里大抵還是難過的。
許梔拉著白英的手,說:“白英姐姐,你要難過就哭出來吧,哭一場心里總歸是痛快些的。”
白英輕輕的搖了搖頭,說:“姑娘呀,當年我們那么些女孩子,或賣或送到牙婆那里,有些事家里實在揭不開鍋,想著讓孩子找個地方有口飯吃,有些則是家里親人沒了,親戚們不愿意養活,好心的送給牙婆,請牙婆幫著找個好人家,壞心的就直接賣給牙婆,管牙婆把孩子賣到什么地方呢,我們這十幾個人,命好呢,遇著了咱們夫人,這些年,我們跟著讀書識字,白術幾個甚至跟著夫人學了醫術,這真的是天大的造化了,姑娘,我們不幸,那是因為遇到了天災,我們幸運,是因為我們遇到了好心的主子,主子們不打不罵,教著學本事,讓我們有個一技之長,讓我們日后就是離了家里也能自立,奴婢心里怎么會難過呢?”
許梔想到當年在國公府的時候,府里那些丫鬟們的遭遇,白英她們跟國公府的丫鬟們比起來,確實是幸運很多了。
其實許家沒有隨意打罵奴才的主子,這應該是跟當年許家上陣,家中隨著一起去的家奴隨著上陣,不僅僅是主子跟奴才的關系,更是同袍,這么多年下來,許家一直都是善待身邊伺候的,當然了,身邊伺候的那得忠心不二,如果有背主的奴才,送到莊子上幽禁那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