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侄啊,師叔渴了。”
老秦跟沒骨頭似的癱成一坨,瞇著狗眼,聲音賴賴唧唧,一副活不起的模樣,穆雨婷恨不得一暖瓶楔他腦袋上,怒道
“自己倒你沒長手”
“怎么跟長輩說話呢”
何方是典型的口嫌體正直,嘴上訓斥,身體卻腰背一挺就要起身倒水,那廝訕笑“別,我跟師侄鬧著玩兒的,不渴。”
“哼”
穆雨婷煩躁不已,翻了翻兜又想起煙被自己扔了,于是愈發鬧心,起身道“何叔,我去買包煙,家里有啥要捎的沒”
“沒有,抽我的吧。”
“抽不慣。”
“啥抽不慣,以前你也沒少抽。”何方絮叨一句,見她氣哼哼的出門又趕緊叮囑“路上慢點兒,中午等你吃飯啊。”
“中午冤大頭請客。”
窗外傳來穆雨婷的回答,這里是一樓,老式鑄鐵窗格、單層玻璃的隔音效果約等于零,于是何方尷尬的看了看冤大頭
“師弟,都怪我”
“無妨,小輩不懂事兒,咱們當長輩的就該多包容,師侄,給我捎瓶水啊”那廝扯著嗓子嚷嚷,生怕外頭聽不見。
“吱”
光輪摩托嗷的一聲就跑了,何方苦笑“唉,失禮了。我這輩子無兒無女,眼看著她從兩歲長到二十二歲,這心吶”
他搖了搖頭,比穆建川還慈祥。
老秦耷拉著眼皮,不敢看于蓓昨晚還說老穆和她閨女不仗義,兔死狐悲、前輩心寒什么的,結果一轉眼就被打臉了。
這哪是不仁不義啊,這是愿打愿挨何方對穆建川啥態度老秦不知道,但就沖他對穆雨婷的溺愛,百分之百的女兒奴
“師兄哪年生人”
“八零年的。”何方似乎猜到了他想問什么,拍了拍左腿道“我沒結婚,殘廢一個,差的看不上,好的也看不上我。”
老光棍啊
老秦心說難怪這家伙會變成女兒奴,上無父母,下無子女,又沒有妻子和兄弟姐妹,感情沒處寄托,他不變態誰變態
“這腿我能看看嗎”
“當然,不過有些嚇人,弟妹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于蓓點頭。
何方坐回沙發,有些費力的抬起大腿踩在茶幾上,雙手向上一摟,老秦頓時吸了口涼氣,對眼前這位佩服的無以復加。
這是一條穿戴性義肢。
鋼管有些褪色,曲軸散發著黃油特有的氣味,義肢沒穿襪子,露在布鞋以外的部分坑坑洼洼,就像服裝店扔掉的假人。
然而這還算好的,最讓老秦震驚的是,這套義肢竟然沒有減震沒彈簧也沒液壓桿,無論是踝關節還是膝關節都沒有這意味著何方每走一步,身體重量所產生的反作用力都會對假肢和殘肢的連接部位造成沖擊和摩擦。
“師兄,我想看看里面。”
老秦指著接受腔也就是將大腿套進假肢的連接位置說道,而何方只是看了看掛在墻上的時鐘,便默默的卸下義肢。
“啊”
于蓓失聲尖叫,老秦橫了她一眼,輕輕捧起殘肢,穩如磐石的手有些顫抖。
這條腿只剩小半,從膝蓋上方到大腿根部是一層層黃褐色的繭皮,而且在接受腔的限制下,腿的粗細也變得突兀扭曲。
“師兄,你的步法就是這么練出來的吧。”老秦聲音沉悶,“我有位練形意八卦的朋友,他走路的姿勢跟你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