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柳七更清楚李清兒為青樓付出了什么,更沒有人比柳七明白李清兒對陳知安的情義。
但是感情本就是世間最復雜的事情,不能加減乘除,不能論斤兩來賣,更不能為外人道。
所以柳七沒有辦法為她做些什么,只能沉默。
直到今日。
在這隔絕天地的地網中。
李清兒自言自語說出了心中的委屈。
她委屈于陳知安當初的猶豫,也委屈于不能像澹臺明月和李西寧那樣理所當然地思念陳知安,更委屈于當初被父親二十兩銀子賣入勾欄。
“其實我是委屈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可是我還是覺得委屈,我不是個干凈的女孩,我討厭自己...”
說完這句話。
李清兒緩緩拔出腰間的刀,那雙微紅的眸子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江湖中人避之不及的李紅衣。
她看著風雨不侵的背刀男子,緩緩道:“我執掌青樓,整個天下都是我的眼睛,從你們來到大唐時我便知道你們的來歷,知道你們是賒刀門人,還知道你們和那個女人有過接觸,夜鶯在你們資料上打了一個叉,卻被鬼使神差我抹平,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難怪會是你執掌青樓...”
背刀中年看著輦駕里那美到極致的紅衣,不知為何心底也泛起了些憐惜情緒,甚至有些嫉妒那位已經死去的陳留王,然后又被他很快抹去。
緩緩拔出負在身后的長刀。
背刀中年向李清兒拱手行禮,一臉認真道:“抱歉,我收回先前的話,你雖愚卻并不蠢,請出刀。”
“好!”
李清兒拔出了刀。
她的刀是黑色的,但她的刀光卻是那么明亮,就好像世間最圣潔的光。
刀光斬進風雨,斬向背刀中年。
然后戛然而止。
因為背刀中年也斬出了一刀,當他斬出一刀時,整個清風山里的風雨好似都變成了刀,浩瀚刀光斬向輦駕,斬向李清兒,將她淹沒在風雨中。
李清兒修道八年躋身虛神境,無論放在哪里都已經是極為妖孽的天才。
可和背刀中年比起來,她依舊差的很遠。
因為背刀中年是一尊返真境大宗師,是賒刀門當代大師兄。
更何況為了表示尊重,背刀中年并未留手。
所以這一刀之后。
整個輦駕瞬間被斬成碎片,青樓兩位通玄境執事變成了碎片,李默變成了碎片,就連跪在風雨中癡癡看著那堆碎肉的李鳳兒也變成了碎片。
獨獨李清兒依舊站在原地。
她眉心處有一個細微的紅點,就像一粒朱砂。
那枚紅點是一把刀。
背刀中年以風雨為刀,斬碎了一切,卻獨獨為李清兒眉間點了一粒朱砂痣,想來也是不忍將這個可憐女子變成一堆碎肉。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一路走好!”
背刀中年向李清兒微微躬身,還刀入鞘。
李清兒回頭看著遠處,目光仿佛穿過長安城看到了那座歌舞升平的青樓,嘴角掛起笑意,倒在了滿是血污的泥漿中。
紅衣鋪滿地,殷紅鮮血浸染開來,就像淤泥里開出的一朵血色桃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