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南形透的拜帖就送來了。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找她做什么無非又有什么爛糟的詭計,或者,又想冷言譏諷她一番。南形透這個人,和毒蛇沒兩樣。可她令巒巒,又好在哪里蛇鼠一窩罷了。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暖洋洋的,令巒巒只覺得冷。
人間的晴雨,就像是窗戶外面的裝飾,走馬觀花的,于她而言,不痛不癢。
令巒巒盯著桌子上的拜帖,心里卻沒有一點波折。突然之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腦子里都是婪族、婪族、婪族啊她內心真想大叫卻發現已經沒有了自己的聲音。她的聲音哪兒去了從小到大,忙活了這么多事情,一天一天的,都為了婪族而活。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存在在這個世界
沒有任何人關心她的喜怒哀樂,她也同樣沒有絲毫對人的關心。這總讓她隱隱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她的心里,從沒住過任何人。任何想走進她心里的人或物,都被她爹令從,殺死了。這才培養出,這么一個“好女兒”。
令巒巒的心里空無一物,幾乎看任何事物都不起波瀾。正因為沒有人的牽絆和情感,令巒巒才能毫無血性的為婪族做事、賣命。令巒巒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點一盞微弱的燈,燈一滅,她立刻就醒了。她這個黑暗里的怪獸,怕極了黑暗。只是外表的強硬冷漠,讓她武裝到,連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個殺人工具。有思想的工具,是可恥的。工具不配有感情。
死亡是什么令巒巒沒有體會過。活著的感覺是什么令巒巒也沒有體會過。活著的念頭,一般來說,無非是摯友親朋、夢想和堅持自己的夙愿。令巒巒連自己都深惡痛絕,何況是那些婪族親戚那么她還在堅持什么她殺了這么多人,到底有什么意義
令巒巒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可以為了婪族去死,卻一點也不想為婪族而活婪族讓她掉進了一個無盡的深淵,并且只會讓她越陷越深,等待她的,只會是永生永世的死亡
想到這里,令巒巒史無前例的癱在躺椅上,完全放松下來。這么軟弱,她已經不像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嗜血惡魔了。她的一呼一吸,都慢了下來,讓大腦放空令巒巒故意掩面不看那拜帖,她一想到南形透,心里就涌升一種不屑的感覺。這些無聊又耗神的人,婪族里有不少
她真的要與這些人為伍嗎真是令人窒息
不但如此,婪族里還有些極為難應付的人,就比如會唱“逝雷嬰啼囀”的那個人那些人,個個都像是魔鬼頭子,半點兒人性也沒有。
令巒巒漸漸覺得,自己一絲兒人味兒都沒了,倒還不如不出母胎。自她管事起至今,經她手喪命的,不計其數。世人都覺得她是沒有心的惡人,聞名都躲避不及。與她談判,就像是和魔鬼做交易。背地里,都對她嗤之以鼻,這些她都知道。
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世人皆有好惡,她也有自己的好惡。人瑞和人華,這些人們趨之若鶩的東西,她連正眼也不瞧一瞧偏偏這些歪門邪道的骯臟東西,就是她造的真是可笑。命運真是拿她自己,來惡心她自己。
如果一個人,厭惡自己每天所做的事情,那么她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意義果然還是逃不開這個終極問題啊。自己能夠左右別人的生死,隨時能安排一個人,去死亡之路上插隊,卻不能給自己一條逃生的路這就是報應嗎一個扼殺了別人的生命和幸福的人,不配擁有幸福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