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龍猶豫了一下，總覺得自己不配來這種高檔場所，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下。
“正軍同志，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您千萬別嫌棄，一定要收下！”
蘇秀將一個網兜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條中華煙、兩瓶五糧液、兩包猴王茉莉花茶。
此外還有稻香村的點心，牛皮紙包的，紅色的蓋紙作為點綴，用細麻繩捆著，方便提溜著。
這禮物要是給一般人肯定算重禮了，但對林正軍來說根本不稀奇，畢竟人家都賺了幾萬塊了，因此蘇秀很擔心禮物是不是太薄了。
“都是好東西，我收下了！”
對這點東西，林正軍沒有過多客套，掏出一包中華，給王高遠和楊德龍散煙，蘇秀則拿起水杯，給三人倒了茶水。
王高遠抽著煙道：“區人民醫院的醫生說了，鐘醫生的手術效果太好了，海波恢復得不錯，現在四肢都能輕微地動了，以后應該能夠正常工作和生活！”
“好，萬幸啊！”
林正軍笑道：“以后得注意安全生產，可不能蠻干了，要發揚風格，也要講究科學管理！”
“您說的對，那種表演式的假積極，實在害人不淺。”
楊德龍深受觸動，嘆息道：“大地震那年，為了搶救機械設備，我自己瘸了，也死了兩名工友，我原來一直引以為榮。但經過這檔子事兒，我現在卻懷疑到底值不值得。”
“不，你的理想信念，千萬不能動搖。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啊……”林正軍笑道。
“有理想信念是好事，可有時候，是不是也得算算經濟賬，”
楊德龍道：“死去的兩個工友都是技術能手。這兩天，我一直在想，要是他們還活著，又能給國家創造多少價值呢？可能比那幾個去核機、切塊機的價值要多得多啊……”
又聊了幾句，林正軍看了看金勞上的時間，想送客了，道：“我還要寫作，你們要是沒別的……”
“還有……”楊德龍臉色張紅，欲言又止。
“老楊，這是好事，你有啥吞吞吐吐的，直說唄！”王高遠笑道。
“哎呀，我太慚愧了……”楊德龍愛面子，死活說不出來。
“算了，我來說吧！”
王高遠笑道：“正軍同志，楊總工他同意把那批二手設備出售給你們集體合作社！”
“楊師傅，沒這個必要。”
林正軍心中一喜，卻故意搖頭道：“你要是為了表示感謝，那些煙酒我已經收下了，你們已經表達了你們的感謝了，別因為這點設備，弄得你心里不痛快，我不差錢！”
“正軍同志，我思想上的疙瘩解開了！”
楊德龍道：“我這人，一向公私分明，你對我有恩不假，但我不會拿集體的設備去感謝你！”
“昨天中午，我兒子醒來之后，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批二手設備送到國營物資收購站賣了！”
“不過，我賣之前，多問了一嘴，這批設備物資收購站打算怎么處理，你猜怎么著，他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林正軍捧哏。
“他們竟然說，用粉碎機打碎，賣掉鋼鐵廠回爐再生產！”
楊德龍惱火地道：“我當時那個氣啊，這批半自動的設備是被我們廠淘汰了不假，但對很多罐頭廠來說還是很先進的，再用五年都不落后，他們竟然當廢品處理，這不是極大的浪費嗎？”
“我當時就和他們吵起來了，你猜怎么著？他們不僅不改正，還罵我多管閑事，干擾他們經營生產，還要打我呢，現在我才意識到，是我膚淺了，太膚淺了……”
“你也不必過于自責。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現在搞清楚狀況了就好！”林正軍一點不意外，含笑點頭。
“我堅持把那批二手設備賣給國營物資回收站，本來是想讓他們賺錢，讓咱們國家多積累點資本，畢竟咱們國家工業基礎太薄弱啊！”
楊德龍道：“誰知道，他們這么崽賣爺田不心疼，這么浪費，我們廠吃虧，國家也吃虧。所以，我現在請求正軍同志購買這批設備，發揮設備的真正作用……”
林正軍點點頭，笑道：“好，那就按照原計劃送到河灣大隊吧，價格和原來一樣！”
林正軍本以為他們該告辭了，誰曾想，楊德龍又道：“正軍同志，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忙。”
楊德龍道：“我想去你們青年食品合作社，當個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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