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風波暫歇。
蕭雪衣端坐于軟榻,脊背依舊挺直,那是三百年帝王生涯刻入骨髓的儀態。然而,她冰封般的面容上,臉色有些蒼白。
李辰安坐在她身側,沉默地看著她。鑲嵌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勾勒著她清絕卻帶著疲憊的側臉輪廓。
褪去帝威的光環,她只是一個剛剛從鬼門關掙脫、又承載了太多沉重往事的女子。
那三百年帝心冢的煎熬,那伏擊下的詛咒侵蝕,那軍營門前電光火石間的搏殺,那種種算計與壓力……如同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伸出手,動作極其輕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覆上她微涼的手背。
“別動。”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蘊著難以言喻的心疼,“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我給你繼續療傷。”
蕭雪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有拒絕,也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緊繃的神經一旦松懈下來,那被強行壓下的痛楚和虛弱便如潮水般反噬。
李辰安的指尖,蘊著溫潤平和的真氣,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沿著她的經脈,緩緩探入她的體內。
帝心冢淬煉的本源帝氣渾厚磅礴,如同奔涌的紫金長河,但其深處,那曾被“破法血咒”和妖皇邪念侵蝕過的地方,依舊殘留著一些細微的、如同琉璃裂痕般的暗傷。
詛咒雖拔除,邪念已消,但這本源上的細微創傷,卻非一時半刻能痊愈,如同精美的瓷器上難以磨滅的刮痕,在每一次帝氣全力催動后,都會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更讓他心頭揪緊的,是她神魂深處彌漫的那種疲憊。那不是身體的倦怠,而是靈魂歷經三百年孤寂輪回、又背負著帝國重擔、時刻警惕明槍暗箭的沉重磨損。
李辰安的真氣溫柔地包裹著那些細微的帝氣裂痕,如同最細膩的春雨滋潤干涸的大地,一點點撫平躁動的痛楚,修復著本源的暗傷。清涼溫潤的氣息順著經脈蔓延,驅散著深入骨髓的寒意與疲憊。
蕭雪衣緊蹙的眉心,在那清氣的滋養下,終于緩緩舒展開來。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仿佛浸泡在溫煦的靈泉之中,將她從冰冷的深淵緩緩拉回。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身體不自覺地微微放松,朝著熱源的來處——李辰安的臂彎,輕輕倚靠過去。
感受到她細微的依靠,李辰安的手臂自然地收攏,讓她能更舒適地靠在自己肩上。
他低下頭,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嗅著她發間清冷的幽香,鼻息間是她身上淡淡的血腥與帝氣交融的獨特氣息。
房間內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雪衣……”他低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里帶著穿越生死、跨越時空的深沉思念,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尖上碾磨而出,“你不知道……在東南碎域,每一次空間亂流撕扯,每一次瀕臨絕境,支撐我的……都有你。”
他頓了頓,手臂收得更緊,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后怕與顫抖。
蕭雪衣靠在他堅實的肩頭,閉著眼,靜靜地聽著。那低沉而飽含情感的話語,如同最溫熱的泉水,汩汩流入她干涸疲憊的心田。三百年帝心冢的孤寂寒冰,似乎被這滾燙的情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辰安哥哥……”她低低回應,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你……在東南碎域……還好嗎?那血碑……”她終究是帝王,即使身心俱疲,即使沉溺溫情,刻在骨子里的敏銳和未解的謎團,讓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但她問得很輕,帶著一種不愿過多驚擾此刻安寧的克制。
李辰安低頭,看著她緊閉雙眼、長睫如蝶翼般輕顫的容顏,心中一片柔軟。他知道她想問什么,那些經歷,驚心動魄,九死一生,但現在,他只想讓她安心休養。
“找到了。”他言簡意賅,語氣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刻意省略了其中無數的兇險與波折,“過程……有些波折。那血碑……確實詭異莫測,牽扯甚廣,與上古一些禁忌有關,遇到了一些……麻煩的東西。不過,”他語氣一轉,帶著安撫,“都解決了。”
他輕輕握住她攥著他衣襟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撫性地摩挲著,避開了那些驚險的細節:
“那些事,以后慢慢告訴你。現在,你只需知道,我回來了,就在你身邊。那些敢傷害你的人,什么魑魅魍魎,一個都跑不了。”他的聲音平靜,卻蘊含著斬釘截鐵的殺伐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