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帝袍加身的蕭雪衣,在李辰安的攙扶下,迎著初升的朝陽,緩步踏上。
蕭雪衣聽到一些風聲。
今天的早朝注定不會平靜。
……
東凰帝國恢弘無極殿內,空氣凝滯如鉛。
高踞金色鳳座之上的女帝蕭雪衣,玄色帝袍上以暗金絲線繡成的鳳凰在殿頂傾瀉的天光下蟄伏,鳳睛漠然俯視著下方衣冠錦繡、卻暗藏刀鋒的臣子們。
她指尖搭在冰冷的扶手上,那點微涼順著血脈蔓延,直抵心臟。
今日朝會,注定不會平靜。
新任禮部尚書崔衍出班。
他年約五旬,保養得宜的面容上帶著世家特有的矜貴與篤定,緋紅官袍襯得他氣度雍容。
他雙手捧著一卷明黃奏疏,動作舒緩,聲音清晰平穩,卻字字如重錘砸在寂靜的殿宇中:“陛下圣明燭照,澤被蒼生。臣,禮部尚書崔衍,伏請陛下恩準,循祖制,開恩科,廣納天下賢才,以固我東凰國本,永續萬世之基!”
“開科取士”四字一出,殿內氣息驟然一緊,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于丹陛之上那道孤高的身影。
寒門出身的幾位低階官員,眼中倏地燃起一絲微弱卻熾熱的光,旋即又被更深的憂慮覆蓋。
他們太清楚,此事由崔衍提出,絕非佳兆。
果然,崔衍略一停頓,目光掃過幾位面露希冀的寒門官員,嘴角牽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繼續奏道:“臣等殫精竭慮,已擬定今科策論考題一題,恭請陛下圣裁。”他雙手將奏疏高舉過頭,“考題為——‘論門閥治國之利與萬世不易之基’。”
轟!!!
無聲的驚雷在每一個聽聞此題的臣子心頭炸開!論門閥治國?還要論其“利”?論其“萬世不易之基”?!這哪里是開科取士,這分明是門閥世族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著皇權,對著所有寒門士子,亮出了最鋒利的獠牙,發出了最狂妄的宣言!
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金磚鋪就的地面,光可鑒人,清晰地映照出殿柱上盤繞的金鳳,此刻那鳳影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扭曲,透著一股猙獰。
“陛下!”
一聲壓抑著悲憤的低吼打破了死寂。
御史臺一名身著青色七品官袍的年輕官員猛地出列,額頭青筋暴起,雙手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捧著一份明顯是連夜趕寫、墨跡猶新的奏疏,“臣斗膽!崔尚書所擬考題,名為論利,實則定調!此乃將天下公器,盡付于私門!寒門士子,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亦難越此天塹!”
“臣泣血上奏,懇請陛下另擇良題,開真正公平取士之門!此乃《寒士策》,字字血淚,望陛下明察!”他重重跪倒,將那奏疏高高舉過頭頂。
奏疏的封皮上,《寒士策》三個大字,墨色深沉,力透紙背,在滿殿輝煌的珠光寶氣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孤絕的銳利。
“放肆!”
“無知狂悖!”
“區區螻蟻,也敢妄議國本?!”
幾聲傲慢的呵斥幾乎同時響起,如同冰錐刺破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