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如同瘟疫,急速向整個貢院擴散。恐慌的浪潮甚至沖擊到了明倫堂外的臺階下。
幾個滿臉涕淚、狀若瘋狂的舉子已經沖到了堂前,被守在此處的禁軍死死攔住。
“大人!大人救命啊!里面……里面死人了!都死了!”一個沖在最前面的舉子,隔著禁軍的刀槍,對著明倫堂內嘶聲哭喊,眼神里是徹底的絕望。
“肅靜!”禁軍統領厲聲呵斥,長刀半出鞘,寒光閃爍。
李辰安的身影已然出現在明倫堂門口。
素白的袍服在混亂的背景中顯得格外刺目。
他目光如冰,掃過臺階下洶涌哭嚎的人潮,掃過遠處甬道上倒伏的軀體,掃過那些被沖撞得東倒西歪的兵丁。
空氣中,一絲極其微弱、混雜在汗臭與墨味中的甜腥氣,如同毒蛇的信子,敏銳地鉆入他的鼻腔。
離魂散!
這氣味,這癥狀,與他腦海中某個塵封的毒經記載瞬間吻合!
此毒無色無味,混入飲品極難察覺,初期令人精神亢奮,狀若解暑提神,實則悄然侵蝕神智,待藥力積蓄到頂點,便會在特定時間(如辰時陽氣升騰之際)驟然爆發,摧毀中腦,使人神智離體,輕則癡傻昏厥,重則魂飛魄散!
且此毒有一特性,中毒者瞳孔深處會隱現極細微的灰綠色絲線,非目力超凡、深諳毒理者絕難發現!
世家!好狠毒的手段!好算計!利用免費涼茶,在開考前投毒,辰時正點爆發,目標直指這數千寒門舉子!不僅要讓恩科徹底淪為笑柄,更是要一舉斷絕寒門士子晉身之階,以數千條性命作為對《耕戰十問》最瘋狂血腥的反撲!
“禁軍聽令!”李辰安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如同蘊藏著萬載寒冰,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哭嚎與喧囂,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禁軍士兵和附近舉子的耳中,“封鎖貢院所有出口!擅闖者,以沖擊科場、圖謀不軌論處,格殺勿論!”
“喏!”
禁軍統領渾身一凜,毫不猶豫地抱拳領命。
嗆啷啷一片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所有守備明倫堂的禁軍士兵長刀盡數出鞘,雪亮的刀鋒在晨光下連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墻,殺氣騰騰地對準了臺階下混亂的人群。
那決絕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澆熄了最前面幾個瘋狂舉子心頭的火焰,讓他們僵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半步。
李辰安看也不看那些被震懾住的舉子,身形一晃,已如一道白色的輕煙,掠下臺階,瞬間出現在最近一處混亂的甬道口。
這里倒伏的舉子最多,幾個兵丁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扶起地上的人,卻無濟于事。
他俯身,迅速出手,精準地扣住一個倒在地上、身體還在微微抽搐的舉子的手腕。
指尖傳來的脈象混亂而微弱,如同風中殘燭。
他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撐開那舉子緊閉的眼瞼。
果然!
在那渙散的瞳孔最深處,幾條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灰綠色絲線,正如同有生命般緩緩扭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與陰毒!
正是離魂散深入神髓的標志!
“毒入神髓,離魂散。”李辰安松開手,聲音冷冽如刀鋒刮過寒鐵,清晰地回蕩在這片死寂下來的甬道中。
周圍的兵丁和幾個尚能保持一絲清醒的舉子聞言,無不倒抽一口冷氣,臉上血色褪盡。
“是茶棚!是崔家的涼茶!”一個癱坐在號舍門口、勉強支撐著沒有昏厥的中年舉子,猛地想起了什么,嘶啞著喊道,眼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我們都喝了那茶!是他們!是崔家!”
“崔家!是崔家害我們!”
“狗賊世家!喪盡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