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稍一用力,將她扶起。
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腳步虛浮踉蹌,幾乎將全部重量都倚靠在他的手臂上才勉強站穩,似乎一陣稍強的風就能將她吹散。
“跟我走。”李辰安言簡意賅,碧落黃泉劍無聲懸浮身前,真氣防御悄然彌散,將通道簌簌落下的骨粉塵埃無聲湮滅。
此地絕非久留之所,萬骸城的崩塌風暴只會愈演愈烈。
少女順從地跟著邁步,每一步都虛弱不堪,依賴著他的支撐。
走了幾步,她抬起空洞的銀眸,看向李辰安冷峻的側臉,聲音帶著濃重的虛弱和氣音:“主……主人,你……叫什么?”
李辰安腳步未停,目光掃過前方幽深岔道:“李辰安。”
“我……我是誰?”這個問題問出時,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細微的顫抖,那是源于靈魂深處對自身存在意義的巨大恐慌和迷失。
李辰安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他側過頭,目光落在她鎖骨下方那枚黯淡無光、邊緣隱有裂痕的淡銀色月牙印記上。
方才療傷時,他已清晰感知到這印記深處蘊含的、與那凍結戰魂破滅之眼的冰藍月光同源的氣息——那是深埋于血脈根源的太陰之力烙印。
“沒有名字,我給你去一個吧。”
“銀月。”他開口,聲音卻格外清晰,“你以后就叫銀月。”
“銀……月……”少女喃喃重復著這個名字,如同荒漠旅人捧起一捧清泉,空洞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蕩開。
這個名字,像一個錨點,將她漂泊無依的意識碎片暫時系住。
她抬起頭,望著李辰安,眼神里那份深重的茫然褪去了一點點,換上一種純粹的、近乎雛鳥的依賴和感激。“主人……”
李辰安眉峰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
這個稱呼過于卑微,帶著濃厚的依附色彩。
他本欲糾正,但看到她眼中那份幾乎要溢出的小心翼翼的確認和惶恐不安時,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一個失去了過往、力量失控、身處絕境的脆弱靈魂,抓住任何一根浮木都會本能地緊緊依附。
此刻的“主人”,更像她為自己定義的一個求生坐標。
“走吧。”他沒有回應那個稱呼,只是手臂微抬,給予她更穩固的支撐,同時周身的真氣防御范圍擴大了幾分,將兩人身形隱匿于更深的幽暗之中,朝著遠離天骸殿核心的方向疾行。
……
萬骸城的崩塌如同垂死巨獸的抽搐,規模遠超李辰安最初的預計。
他們穿行在如同巨獸腸道般錯綜復雜的骸骨通道中,周遭的景象觸目驚心。
支撐通道的巨大洪荒獸骨肋骨,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痕,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隨時可能徹底斷裂傾覆。
地面鋪就的、由某種高強度骨材打磨的“磚石”,大片大片地翹起、碎裂、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
一些區域,暗紅色的怨念之力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熔巖,從地縫中噴涌而出,形成灼熱粘稠的死亡沼澤,散發著腐蝕靈魂的惡臭,稍有不慎沾染便足以銷骨蝕魂。
扭曲的怨靈面孔在暗紅的漿液中沉浮尖嘯。
原本鑲嵌在通道頂部、散發著幽幽魂火充當照明的巨大顱骨燈,此刻大多已熄滅或墜落,在地面摔得粉碎。僅存的少數也忽明忽暗,將崩塌的通道映照得愈發鬼影幢幢,如同通往煉獄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