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看向蕭雪衣。
這女人還站在御案后,背挺得筆直,像桿寧折不彎的銀槍。
那張冰封的臉上,看不出什么哀求,只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
她是在求他,但不是搖尾乞憐。
更像是在懸崖邊上,對著唯一可能拉她一把的人,伸出手。
李辰安的手指輕輕摩挲著。
他想起了北境三洲。
燃燒的村莊,絕望的哭嚎,被菌絲吞噬成枯骨的百姓……想起了靖北王府那滿地的血腥和骯臟。
想起了那個被深淵意志附身的靈皇,還有吞淵刀砍進魔爪時那令人牙酸的撕裂感。
他想起了自己初到這個世界,一身力量被壓制得像條死狗,想起來自己與蕭雪衣的相識,想起了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到這里……
麻煩。
天大的麻煩。
萬界天梯?一聽就是絞肉機。
跟整個大陸的天才妖孽搶食?
跟半步合體的老怪物掰腕子?想想都他娘的頭皮發麻。
搞不好,真就把命丟在那什么狗屁天梯上了。
值嗎?
李辰安的目光,最后落在蕭雪衣的眼睛里。
那里面,冰層之下,不是對權力的渴望,不是對傳承的貪婪。是一種更深沉、更沉重的東西。
像一座山,壓在她肩上。
李辰安的心還是太軟了。
他忽然咧嘴,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獰笑。
是一種帶著點痞氣、又有點無奈的,實打實的笑容。
“嘖。”他咂了下嘴,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御書房里格外清晰。
他站直了身體,抱著胳膊的手也放了下來,隨意地插進深青色常服的口袋里。
動作輕松,好像卸下了什么無形的擔子。
“雪衣。”他開口,“你這‘不想爭’,代價可真夠大的。”
蕭雪衣一雙美眸,幾不可查地波動了一下。
像極寒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
李辰安沒等她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明天早飯吃啥:
“行吧。”
“萬界天梯是吧?聽著挺熱鬧。”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來,隨意地揮了揮,像是在驅趕一只并不存在的蒼蠅。
“那就……陪你最后再走一遭。”
蕭雪衣的美眸蘊含感動。
“辰安哥哥,謝謝你……”
窗外的雪,越下越緊了。
天穹沉甸甸地壓下來,覆蓋著這座龐大而冰冷的帝國心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