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
方寸覺得,這句話用在這里,其實也可以說得通。就好比將一個人放到獸群當中,時間久了,那個人還能剩下多少人性?
從重生為蟲的那天起,他的人性,其實就已經漸漸被獸性所取代了。也因此,很多時候做一些錯事,就變得有些天經地義起來。
為了活命,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偷盜別人的藥草,可以理直氣壯的利用別人,甚至是讓別人替他擋災。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半點羞愧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很理直氣壯的告訴自己,自己這不過是為了活著而已。
其實在那個時候,他的人性早已被獸性壓制了下去。
其實這也不算什么,很多時候,人類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的活下去,做的錯事,可比他要嚴重多了,殺人放火都只是等閑之事。
他也時常這么安慰自己,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陸夫子用他的‘死’,提醒他,讓他不要迷失自己,不要忘記人性,他才漸漸開始思考,思考自己這一路走來的所作所為。
雖然許多事情他都保持著一定的底線,但說真的,別人說他是害蟲,其實一點都沒有說錯,他確實就是這么一路禍害過來的。
搶他人的東西,變得理直氣壯,偷別人的東西,變得理所當然。
他不是害蟲,誰還是害蟲?
“你知道嗎?其實做好事也是會上癮的。”
方寸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秦素茗覺得有些莫明其妙。
他沒有理會她的莫明其妙,繼續說道:“不知道是誰說過,說是好人眼里不會有壞人,而壞人的眼里,則不會有好人。以前我偷偷摸摸茍活著,總覺得好像誰都對我不懷好意似的,舉世皆敵,每走一步似乎都要小心翼翼。現在這樣反而很自在,你看這周圍鄰居,大家之前看我的眼神,分明帶著極大的善意。”
“公子,不是奴要潑你冷水。”秦素茗忍不住反駁了句,道:“之前那些鄰居看公子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傻子的眼神。”
方寸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其實很多時候啊!這好人和傻子,也并沒什么太大區別!”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道:“只要這里能安,被人當成傻子就當成傻子唄!生與死都曾經歷過了,還怕被人家叫傻子?”
這一刻,方寸覺得自己的心胸已經豁達到,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他拍了拍木欄桿,轉身回房,“你來幫我磨墨,我要寫些東西。”
秦素茗覺得奇怪,但還是幫方寸做起了紅袖添香的雅事。
“公子,你這寫的是什么?這些字符又是什么意思?”
“這是算學當中最簡單的速算之法,這些字符代表著零到九這十個數字……至于這些,則是新式記賬之法。”
“公子,這些都是你創造的嗎?”
“這些啊!是一些腦袋上裹著頭巾的游方之人告訴我的。”
“……”
不知何時,東方放曉。
昨夜的風雨不知打碎了多少芭蕉。
當驕陽升起之時,萬物又開始了迎新吐綠。
方寸放下紙筆,道:“可惜時間太過久遠,遠到許多東西都已經忘記了。不過也沒有關系,這些就夠那丫頭用一生了。”
“公子不準備教她修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