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甜頭的張大江突然變得格外殷勤,他這么上趕著可不是閑的。
周齊背后那個上萬人的大廠子,要能長期合作,每年經手的國庫券少說能讓他多掙五六千塊,擱當時可是筆巨款。
“成!咱們那片還有十幾個廠子,我回去就張羅著把他們的國庫券都包圓了。”
周齊這話讓張大江眼睛都笑沒了,仿佛看見金元寶排著隊往口袋里跳。
當天下午,這對臨時搭檔直奔沈城站,兩張臥鋪票哐當哐當晃到海城灘。
出了車站周齊熟門熟路攔了輛夏利,油門一踩就奔南京西路的工商銀行。
大堂經理張斌早候著了,見著熟客直接往貴賓室領——上回跟著行長吃過飯的主兒,誰敢怠慢?
那摞從沈城背來的國庫券,在黃浦江畔的銀行柜臺轉了個手,票面價160萬的債券眨眼變成存折上240萬的活期存款。
田曉藝盯著at機屏幕數零時,手指頭都在發抖:“咱這就……兩天功夫凈賺八十萬?”
當晚外灘華燈初上,周齊攬著田曉藝走進剛開業的麗晶國際。
雖說九十年代初的海城還沒完全褪去計劃經濟的外衣,但南京路上來往的時髦男女,早把花襯衫、喇叭褲穿出了港臺風范。
霓虹映著黃包車叮當駛過花崗巖老建筑,這座城市的摩登氣質正從弄堂深處悄然漫出。
霓虹招牌晃得人眼花,街面上四個輪的比省城金陵還多,時不時就竄過輛奧迪大奔。
田曉藝攥著碎花布包袱的手指發白,這包還是周齊老娘用縫紉機熬了三晚上趕出來的。
“哥咱別進去了吧?”
田曉藝盯著麗晶酒店金燦燦的旋轉門,嗓子發緊:“這酒店門檻看著比咱家灶臺還高。”
她腳上那雙塑料涼鞋還是去年廟會買的,這會兒沾著廣市帶來的黃泥。
周齊叼著紅梅煙樂了:“瞅見門口那輛黑奧迪沒?車主欠著咱國庫券的錢呢!”
他故意把存折拍得啪啪響,半個月前那串數字還躺在債券市場里打滾。
田曉藝瞄見倆金發碧眼的在噴泉邊上啃脖子,臊得耳根通紅。
周齊作勢要摟她:“要不咱也整點洋氣的?”嚇得姑娘跟受驚的兔子似的蹦出三步遠。
“怕啥?”
周齊拽著她往玻璃門里鉆:“等年底哥給你整輛桑塔納,比這些大奔還氣派!”
門童白手套剛伸過來,他順手塞了張皺巴巴的大團結——在廣市林瑞雪家那破屋,十塊錢夠買三月的煤油。
想起那蒸籠似的土坯房,周齊牙根發酸。
三伏天睡涼席都能印出個人形汗印,夜里全靠煤油燈豆大的火苗晃悠。
就這劉寡婦還摳搜,蠟燭都舍不得點,說是供銷社新到的煤油一毛錢能灌滿倆罐頭瓶。
旋轉門轉出滿堂涼氣,田曉藝盯著水晶吊燈直咽口水。
前廳大理石亮得能照見褲衩上的補丁,服務員旗袍開叉都快到大腿根了。
周齊把鑰匙往臺面一拍:“要最貴的套房!那什么總統套?”
“眼前就是五星級酒店,反正又不差錢,干嘛不享受?”
周齊拽著田曉藝往麗晶大酒店正門走,女孩手腕被他攥得發紅。
田曉藝其實有點發怵——她這輩子還沒進過這種金碧輝煌的地方,但想到跟著周齊總能見識新鮮事物,心里又隱隱期待。
門口制服筆挺的侍應生突然橫跨一步:“要飯去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