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不動聲色地拿起那幅畫,仔細端詳了了良久。宗政禮司的手舉到半空要拿也不是,放下又不甘心,就這么僵著。
緋絕顏最后輕輕放下畫,環顧四周,這間屋子很大,有很多博古架,繁而不亂,架子上重重疊疊地放著多到擠出來的卷軸和畫紙,那些紙張經年累月后帶著厚重的黃色,畫臺上各種式樣的畫筆、顏料等等。
緋絕顏拎起一支毛筆,在顏料上輕柔地點了點,抬眼看他說:“看來西域神府的風氣是懈怠了,堂堂坐鎮神使居然還有閑暇玩這些。”
宗政禮司玉色的面容灼熱了起來,眼神左顧右盼,盡管身姿峻挺,雙手在身側局促的一張一弛,解釋說:“也不是一時半刻畫這么多,從輪回道歸來后,腦中……紛亂,偶爾……偶爾想畫……下來。”他言語閃爍,不敢直言,這些其實不過是他數萬年留下來的一小部分,他的記憶因為青羽印越來越模糊,他只能靠作畫聊以自慰。
輪回道,是啊,緋絕顏記起來了,她當時對戚源崇是下了詛咒的。凡人壽數耗盡,就會墮入輪回道不死不滅。緋絕顏沒去過,可是聽過那地方,凡人死后到那里領了生前的罪業,輪回道計算權衡后會給魂魄一個去處。然而戚源崇被青羽印所困,輪回道無法看清他的罪業也掌控不了他的魂魄只能任由他飄蕩。
緋絕顏曾聽過一點他的傳聞,是被佐老帶走的。也是三界之內,也就佐老能這么愛管閑事,卻又沒人敢管他。可是那也代表他在輪回道飄蕩了很久。那里時而凄寒無比,時而酷熱難當,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折磨與恐怖,他就那樣待了那么久,腦子里卻還殘存這些,若非佐老搭救,也許他會成為非人非鬼的怪物。莫名的滋味在心中涌起,她怨他不假,當時那要命的一箭任誰能毫無芥蒂。她當時雖然中箭,但是如果真的想要他的命還是有余力的,下意識卻只加了青羽印。雖然這印困他數萬年,緋絕顏何嘗當時不是心中不忍,用特殊的方式讓他們藕斷絲連。最近緋絕顏甚至在想,自己的行為和他下血心蠱有些異曲同工。
緋絕顏躲開他的眼神,扔下筆說:“我剛走了,你開小差兒這么久佐老會懷疑的。”說罷凌空瞬影遁形了。
宗政禮司看著地上凌亂的畫卷,長腿微曲,一張張拾起來,抖抖灰塵,耐心地放好。如今這容顏就在眼前,他卻也無法提筆將思念和悵然畫下來。
各位域神和神府的神官有界別,緋絕顏如今恢復上神身份用不著介意這些,貿然拜訪恐怕打草驚蛇。喚百羽,也問了些鳥獸精怪,消息有些亂,不過總有規律可循。其他神域中果然有不少在籍妖靈精怪的奇案,被發現時早成一具干尸,因是突發,且毫無規律可循,各神域頭疼調查卻也毫無頭緒,只好不了了之。而最近,佐老報請天界,在三界通緝冥蛇錦婳,其他神域引起警惕,自此又斷了線索。不過四大神域聯合搜捕,緋絕顏要想先于神官找到錦婳又增加了難度。
緋絕顏在落地窗前端著奶茶,卻久久沒喝一口。
蓮仲一邊切水果,一邊說:“怎么了,今日的奶茶不合你口味嗎,端那么久也不嫌累。”
緋絕顏把杯子放下來,看著蓮仲熟練的手法說:“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